“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雅清新村的街心花园旁,明旻看着尔仁说。黑暗中,唯有明旻的大眼睛亮亮闪闪的。
今晚坐火车回朱方时的时候,因为是从升州火车站上的车,所以没有办法上软席车厢,只能跟普通旅客一样上了硬座车厢。偏偏晚上八点左右这个时段,只有北方来的过路车,人还特别多,更别提座位了。还好尔仁机灵,临上车前买了几张报纸。上了车没有座位,看人比较挤,尔仁就发挥通勤的本事,把报纸铺在车门处的地板上,自己先坐了下来,再让明旻坐在尔仁的腿上,好在明旻已经很累了,也比较大方,没有拒绝尔仁的“邀请”,也就依偎在尔仁的怀里,两人一起打瞌睡,直到火车到了朱方。
出了站,明旻让尔仁不要送她。可,尔仁怎么肯呢?这是男朋友义不容辞的责任啊。于是,尔仁又陪着明旻坐了公交汽车送她回家。
“真不要我送你进去了?”尔仁这么问着明旻。其实,尔仁心里清楚的很,自从他“正式”成为明旻的男朋友以后,明旻就不让他送到她家楼下,生怕被她的父母以及火车站的同事看见。雅清新村可是朱方火车站头头脑脑住的地方呢。尔仁自嘲地对自己说,这是“地位提高了,待遇下降了。”这一点,却是尔仁十分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两个人谈恋爱,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的?
“不要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明旻的话软软的,与平时迥异,但还是坚拒了尔仁。
尔仁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却奇怪明旻现在的温柔。他盯着明旻,忽然伸出双手,笑道:“那,来,亲一下。”
明旻“咯咯”一下笑了起来,慌忙转身跑离了尔仁。见尔仁没有追来,才定下心回过身来笑道:“你别讨厌了,快回去吧。”
尔仁心里这才舒服起来,他道:“你不让我送,那我就在这里看见你走回家。”
明旻脸一红,道:“哎呀,不要啦,你自己早点回去。”
“嗯不,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家,省得你一个人走夜路害怕。”尔仁凝视着明旻说。
明旻心里其实想说,这已经到新村门口了,再说天天都走的,有什么害怕的?但是,到底尔仁的话,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明旻的心。
“那……我走啦。”明旻很感动,虽然说尔仁有些小家子气,可是,尔仁的某些细微的举动、细微的话语,常常让明旻把持不住呢。
“嗯!”尔仁用力地点点头。
明旻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小余!”
“嗯?什么?”
“我明天就把速效救心丸带来。”
尔仁忙答道:“不急,不急,反正我星期六才回家的,你在这之前给我就行了。”
其实不急倒是其次,关键是速效救心丸要一百七十六块呢!自己身上没钱了,只有几十块了,真要命!这次带了整整八百元钱去升州的。其中住旅馆花了四十元;去梅园门票及来回交通费花了十元;中吴小吃及电话费七元,六百元给明旻买了一根珍珠项链;晚饭说是樊洁请客,可是尔仁怎么能呢?后来是尔仁抢先去付了餐费的,还好,这顿晚饭花了尔仁八十六元,没有让尔仁出洋相。说实在的,这次和明旻两个人到升州去玩,居然花了七百多元,这可是尔仁有史以来,化钱化得最多的一天了。乖乖,一天就花了尔仁五个多月的工资。尔仁着实有点心痛—不过,要没有明旻和他爸起的作用,那八百元可是一分钱也没有的,还能给明旻买礼物吗?尔仁这么想着,心里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走了。”明旻笑着,右手就在胸前挥了挥。
“嗯,回家早点睡。”尔仁关照道。
“啰嗦!”明旻笑着回头大步走回家。尔仁特意跟着走了几步,走到了路灯下面。果然,明旻走进新村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看见尔仁还在,高兴地高举着手用力地向尔仁挥着手。尔仁也笑着向她挥手,示意她早点回吧。尔仁直到看着明旻矫健的身影消失在新村里面,这才放下手,怏怏不快地车转身,向公交站头走去。
这次和明旻到升州去玩,表面上两个人玩得都很开心,但是尔仁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很是有点失望的。
尔仁在升州整整和明旻相处了四十八小时后,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和明旻不是一路人。不是明旻的条件不好,而是她的条件太好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明旻绝对是个人人都羡慕的恋爱对象、结婚对象。无论相貌、职业、地位、人品、素养、家庭还有薪水都是让无可非议的。但正因为如此,尔仁才愈发感觉到两人的距离。
不用否认,尔仁他在明旻面前有自卑感。他在下决心和明旻交往前,其实也已经想过这样的问题,担心两人之间的距离。但终究,尔仁抵挡不住明旻对自己的吸引,因为尔仁也是喜欢着明旻的,喜欢明旻的大气和直爽,当然更喜欢着明旻对自己的喜欢—有谁可以拒绝,一个公主般的美貌女孩对自己的青睐呢?
可是,尔仁在明旻面前有着自卑感,绝不意味着自己的不优秀。自己的性格、素质、多才多艺,还有好学和执着,哪一项不是远远超过同辈的呢?要不然,明旻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而正因为自己如此的优秀,反过来加深了自己的自卑感,也越发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轻视,尤其是明旻对自己的轻视!不能够,谁也不能够!
这次尔仁带明旻出去升州,确实是“设计”好了的,是想完全占有了明旻的。如果明旻毫无保留地顺从了他,说明明旻还是一心一意想跟着他的,那自己先前的所有担忧也就成了杞人忧天。这种情况下,明旻的一些霸道尔仁还是可以或者说是愿意忍受的。
可是,尔仁万万没有想到,无论尔仁怎么“诱惑”或者是恳求,明旻却是坚决的不答应。这大大出乎尔仁的意料!因为,之前的一切,两人可是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啊。两人最后的水乳交融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啊!可是,明旻却死活不愿。这,使尔仁深受打击,深深地伤害了尔仁的自尊心。
诚然,尔仁想突破明旻的最后防线,是男性的本能,是荷尔蒙的刺激。可是,面对物质条件要比自己好的多的明旻,尔仁觉得自己只有也只能采取这种方式来试验明旻的真心。
现在的结果却是:明旻坚决拒绝了他。尔仁实在想不通,如果明旻真的爱着自己,愿意跟着自己,怎么会不愿意向他献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明旻看不上自己的家庭,看不上自己的职业和地位!不,按明旻的眼光和才气来说,她只会是看不上自己的地位,一个小小的大专文凭的会计员。或者至少目前来说,明旻还不愿意全身心地爱着自己。难怪,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自己考文凭、参加党!原来,强老哥说得到底是对的啊。不仅男人需要权力的迷魂药,女人也需要的啊!如果现在自己已经可以跟明旻平起平坐,那么明旻还怎么不会献身呢?自己一定要往上爬,一定要往上爬!
尔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忽然又想到了恬恬,想到了陈晓雯。心里不由一阵阵的心痛,她们,她们现在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