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吴开往北京的134次列车启动了。
尔仁默默坐在134次列车上,手里拿着那本席慕容的《恋人的冬夜》,脑子里却在回想着金老师的往事。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吧?金老师怎么还是独自一个人呢?尔仁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个让人不快的事情了。
134次列车是中吴仅有的两趟始发车之一,还有一趟是开往上海的305车次列车。因为是始发车,所以尔仁坐的这节硬座车厢还没有坐满,尔仁很幸运的有了一张靠窗的座位。
坐尔仁旁边的是一位瘦瘦的马脸铁路职工,正在给对面戴着副眼镜好似老师模样的旅客卖弄自己的铁路知识:“……知道吗?车次的编制和上行下行有关的,我们铁路规定,往北京方向,被称为上行;反之离北京方向就被称为下行。上行的列车车次为偶数(双数),下行的列车车次为奇数(单数)。比如我们这趟134次是从中吴开往北京方向的,为上行列车,所以编号是双数的。”
“哦……”周围的旅客恍然大悟。
尔仁笑笑。虽然他不是铁路工人,但像他这样每个星期都要坐火车通勤的老交通来说,他早知道这个火车车次编号原则了。
尔仁把目光投向夕阳西下的车窗外。
从中吴到朱方,要经过老闸、金牛、蒙城、储家桥、岭口、曲阿、兴福、乍泽、杉山、朱方南站等几个站,这几个站除了曲阿站较大外(南站是货运站,不办客运),其他都是四、五等小站。134次是开往北京的长途特快列车,连曲阿站都不停,所以只要花一个小时不到,尔仁就可以到朱方站了。也就是说,尔仁可以在六点前赶到朱方火车站。
老闸也是一个镇,和金牛镇是隔壁邻居。但因为老闸镇属于中吴鼓楼区,改革开放十二年了,老闸经济获得了长足进步,外商投资企业,原三线大企业纷纷落户老闸。现在,老闸以东就是城市化的建筑群;而老闸以西往金牛,则还是一副八十年代的贫瘠乡镇模样,两者界限泾渭分明。尔仁心里不由为自己的来家金牛停滞不前的发展叹了一口气。
忽然,134次列车减速了,还越开越慢,最后竟然驶进了老闸车站停了下来。旅客们都疑惑起来,老闸是小站,不该在这里停车啊。
这时,列车喇叭响了:“各位旅客,现在是临时停车,现在是临时停车。”
尔仁左边那瘦马脸铁路工人赶忙解释道:“临时停车,我们铁路内部专业名词叫待避,是让开铁路线,让后面的列车先行。”
“啊?”对面的眼镜不解道,“我们不是特快列车吗?还要让什么车?”
“还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前面铁线路在整修。”瘦马脸自作聪明道。
“哦。是这样。”眼镜恍然大悟。
两人正说话间,有一列下行车,紧靠着134次列车驶进了老闸站,却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升州到上海。”眼镜看着旁边刚停下来的下行列车,念着列车上挂着的起至车站名,不由惊讶地问瘦马脸,“不对啊,你不是说我们的前面才整修线路么?这一趟车怎么回事?”
瘦马脸脸一红,也转头向右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升州到上海,好像是311次。这是怎么回事?”瘦马脸对眼镜说,“可能是老闸车站指挥列车运行的信号出故障了。”
尔仁心里一乐,也扭头向右边的311次列车看去。
忽然,如五雷轰顶,尔仁整个人就僵在座位上。
这……这……这怎么可能?311次跟尔仁这边134次列车并排窗对窗的位置,坐的竟然是小芸?
尔仁心情激荡,又想收回目光,又想再仔细看看。最后,他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小芸。
小芸还是那么漂亮,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清秀的瓜子脸上,无需化妆,就飘着一抹红色,使脸蛋看起来更加美艳一些,只是略略有些清瘦了。也许是工作了的缘故,眉宇间显得成熟了些。
也许是快要到家的缘故,小芸正兴高采烈地跟身边的女伴说着什么。尔仁酸楚地盯着小芸,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不知那女伴说了什么,小芸“咯咯”笑了起来,眼神无意识地转向了左边的134次列车。笑盈盈地扫了尔仁一眼,忽然,小芸瞪大了美丽的杏眼,小嘴微微张开,吃惊而痛惜地瞪着尔仁……
尔仁想转移开自己与小芸交织在一起的目光,但眼睛却怎么也不听大脑的使唤,脑里一片空白,只是定定地看着小芸……
134次开始启动了,尽管尔仁的眼神里充满着不舍、爱恋、酸楚,还有……痛恨,134次还是,毫无阻挡地启动了。
尔仁激荡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想到了陈晓雯,想到了刚才的郑沁芸。
爱情!我在爱情里面为什么总是扮演的是不肯丢开橡皮筋的人?
尔仁看到手上的《恋人的冬夜》,重又读到《错误》里面的那一句“我无法找出原稿,然后将你,将你一笔抹去。”尔仁心里实在有许多话说,掏出身上的笔,就在《恋人的冬夜》书页的空白处,一连写下了自己好几首与席慕容同名的诗作。那是尔仁心底,埋藏已久的心灵感受。
《错误》
假如没有记忆
我会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假如没有爱意
我会永远不在乎你
假如没有痛苦
我会永远不会流泪
为你
可我怎么努力
直至春谢秋去
也不能将你的身影
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而再怎么潇洒
却一直记着你的
一言一语
——不知是最恨
还是最爱
曾经以为
你已消失
可每一次的月儿
在夜空斜挂
我都会想你
在梦里
《诀别—给ZQY》
既然你这么执着
要离我他去
我也只能这么
含泪看你远去
既然你说我
不解你的情意
只会默默看着你
欢喜
我也只有这样
含泪看你远去
还要微笑着送你
好像不是分手
与你
其实我是但愿
世上没有痛苦和记忆
其实我是这么爱你
愿与你共舞
直到地球
悄然不再旋起
但既然你这么执着
视我如弃履
我也只能这么
微笑着含泪
默默看你远去
《无悔的人—献给CXW》
不知道现在
你究竟在哪里
也不记得你我
何时分手
成了相异
甚至也忘记了
你我之间
发生了什么
故事
几百年的光阴
已悄然逝去
我昔年潇洒的身影
如今都成了
冰冷的大理石
站在荒草离离的小路旁
只有两只空洞的眼睛
望着无边的天际
可每当风信子花开之际
我久已不动的心
竟又呯呯跳起
因为在我心深处
还有一个永远永远的你
虽然记忆
犹如这萋萋荒草
可我总是记得
你送给我的风信子
还有那一份纯纯的爱意
就是我成了冰冷石雕
不再言语
可我终是一个
无悔的人
《印记—给我曾经的爱情》
为什么非要留下
一些印记
就为了我们分手
做个记忆?
但要了印记
每每看见她
都要痛苦流泪
又何必增添
酸楚给自己
不要这么俗气
要留下什么印记
何必让那些不相识的人
知道我们的秘密
况且这一生
还能乞求我们相互
忘掉自己?
既然都在心里
又何必非要选个印记
我们之间共有的
一切一切
难道不是我们生命中
永恒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