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委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可是汪宏炜却不在。
尔仁犹豫了一下,估摸着汪宏炜没有走远,肯定还在机关,说不定就在党委办呢。不过,尔仁不愿意去领导或者毛彭清和梁虹面前露个面,于是尔仁走进了团委办公室,准备等汪宏炜回来。
尔仁见汪宏炜的办公桌上,有一份三月号的《交运青年》清样在桌上。尔仁拿了过来,在布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翻了过来。
这份《交运青年》的清样是尔仁昨天下午交给汪宏炜的,只要汪宏炜审阅好,就可以交付项尚印制了。现在,朱方公司团委的月度刊物《交运青年》编制工作如约稿、审稿、改稿、总撰等已经全部交由尔仁一个人负责了。
《交运青年》是汉吴省交运团系统第一本市级公司的团刊,加之尔仁文笔不错,更主要的是他在这上面非常用心,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尔仁自认为《交运青年》的质量是很高的。前年底,就在《交运青年》创刊不久,尔仁又唆使汪宏炜,以交流为名,在每期《交运青年》编印出来之后,就给省公司团委以及其他十四个地市级公司和六个直属公司团委都寄了一份。朱方交运团委的《交运青年》的编制发行,得到了省公司团委席令华书记的高度赞扬,在汉吴团系统有着广泛的好评,连省公司团委也在去年初出了一本《汉吴交运团刊》。这,是汪宏炜和尔仁非常得意、引以自豪的一件事。
“尔仁来了?”汪宏炜回办公室来了,看见沙发上的尔仁,招呼道。
“噢!汪书记!”尔仁站了起来叫着汪宏炜。不知为何,今天的汪宏炜面红耳赤,脸色不是太好看。
“坐坐,等了我一会儿了吧?”汪宏炜强笑道。
刚才,汪宏炜被祈天垠一个电话叫了过去,因为对下属基层分公司的九零年度政治工作考评一事受到了祈天垠的严厉批评,说汪宏炜原则性不强,评分时掺杂了个人因素,总结材料敷衍了事。这使得汪宏炜心里很不服气。九零年度政治工作考评是祈天垠带队负责的,茅令华、汪宏炜还有梁虹参加的,具体文字材料由汪宏炜和党办组织干事梁虹负责。政治工作考评是一月底开始的,过年前出总结和报告的,汪宏炜也老早把他负责的部分交给梁虹了,但就不知道哪里除了问题,考评文件一直没有出,现在都已经是三月初了,祈天垠居然拿他开刀。嫌他好欺负啊?让他当替罪羊啊?说不定,这又是梁虹捣的鬼!
“没呢!才来一会儿。”
“坐吧,坐吧。”汪宏炜挥挥手,“自己倒茶啊。”
“我不渴。”尔仁说着坐了下来。
“哦。”汪宏炜也坐了下来,瞧着尔仁道,“怎么,有事?”
听到汪宏炜这么说,尔仁觉得有点奇怪。今天的汪宏炜似乎有些悻悻然。之前,尔仁只要来他的团委办公室,汪宏炜可是对他很热络、很欢迎的,可是从来不说“有事吗”之类的话的。
“没……”尔仁注意着汪宏炜,“哦,汪书记,这期《交运青年》怎么样?”
“我看了,不错。你让项尚去印吧。”汪宏炜手一扬,随口说道。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细看。
尔仁“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汪书记,你今天怎么好像不开心啊!”
“啊?不,没有,没有!”像受到领导批评这样的事情,是怎么也不能在自己的下级面前提起的。哪怕这个下级跟你的关系再好,哪怕,这个人就是余尔仁。
汪宏炜见尔仁似乎不相信,忙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尔仁,我问你一个事呢。”
“嗯。什么事?”
“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火车站的团委书记明旻了?”
尔仁一愣,脸红的这下轮到他了:“没……没啊!”
“真没?”汪宏炜疑惑道。
“真没!”尔仁硬着头皮道。
“那就怪了……”汪宏炜望着尔仁,眼睛眨巴眨巴道,“今年咱们的迎春联欢晚会,她出差没来;他们火车站的团委晚会又只给了我们团委一张邀请函——我记得去年她们的晚会,她还请你去帮忙的啊,怎么就没邀请你?还有啊,去年上半年明旻是经常有事没事来我们这里玩的,可是,从去年下半年一直到现在,我记得……好像就来过一次吧?还是跟着她父亲来参加联劳协作会的。”
“啊……她是领导,我是小兵腊子,她怎么会记得我?我又怎么会敢得罪她呢?”尔仁难堪道。他自己说了这话,反过来心里是越发难受。
二月四日立春,由团委举办、尔仁与梁虹担当主持人的朱方交运公司羊年迎春联欢晚会照例在五楼大会议室举行。不过,在贵宾当中,明旻没有来,说是出差了。尔仁不知真假。
明旻没有来看朱方交运公司的迎春晚会,尔仁是心情复杂,心里有些失落,又迎还拒,这是尔仁内心的真实写照。但明旻说出差因而不来出席晚会,这个倒也不好怪她。可是,二月八日朱方火车站春节联欢晚会朱方团委却只邀请了汪宏炜一个人,这就让尔仁难堪异常。原本,尔仁还盼着能借机见上她一面——其实,更主要的就是,如果明旻今年也能邀请他去出席,这就说明,明旻至少还有一点点在乎他的啊,还是想见他的面啊!这样,尔仁的面子和自尊心将会好受不少。可是,明旻没有给他这个面子,宛如打了一记尔仁的面孔。
“是么?那就怪了。”汪宏炜想不明白明旻为何忽然冷落了交运团委,只好摇摇头。
尔仁现在不想谈明旻的事了,谈了也没用,只有自取其辱,让自己生气。尔仁直截了当地问汪宏炜:“汪书记,刚才我听傅雅媞说,说是伏总这个月底就要退休了?这是真的么?”
“嗯?”汪宏炜陡然一怔,叹了一声,怅然道,“是啊,伏总……这个月就要退休了呢。”
“真有这事啊?”尔仁急切地问道。
汪宏炜看了看房门,“嗯”了一声。
“那……那后面谁来做总经理?”跟众人一样,尔仁最关心这个问题。
“嘘!”汪宏炜树了一根指头在嘴边,对着房门努努嘴。尔仁会意,站起来把团委的房门关上。
“汪书记,是谁啊??”尔仁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汪宏炜双手一摊,如实说道。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你汪书记不知道,还煞有其事地让自己关门干嘛?
“是这么一回事。”汪宏炜及时解惑,他低声道,“昨天下午开中心组会议了,是伏总自个儿说的。”
“啊?是伏总自己说的?”尔仁大吃一惊。
“嗯!”汪宏炜点点头,“应该是省公司领导找了他谈了吧。不过,伏总到点退休这事,谁都知道,只不过是公开的秘密谁都不说罢了。伏总自己这么一讲,只不过是揭开了这个盖子而已。”
说来说去,汪宏炜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去。尔仁忙道:“是啊是啊,但谁会来接伏总?汪书记,你……有数么?”
“没有!没有!”汪宏炜头像拨浪鼓似地摇头,“人事事情是最严密的,不到宣布的那一刻都有可能变卦。何况是公司主要领导?”
“那……谁可能性最大?”尔仁渴望着汪宏炜再问。
“真……不知道,凡事都有可能。”汪宏炜还是含含糊糊、支支唔唔的。
“人家说,顾总最有希望?”见汪宏炜还是吞吞吐吐,尔仁耐不住了,直接点了出来。
“尔仁。”汪宏炜诚恳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凭你我的关系,我还不跟你说么?我只能这么跟你说,如果总经理人选是在我们朱方公司自己挑,我估计当然是顾总的可能性最高了,毕竟他是常务副总,下面就是总经理助理黄莉琼了,所以只要是在咱们公司之内提拔,没有人能跟顾总争的。”
尽管这番话老早就在尔仁心里转来转去了,可是现在听汪宏炜再讲一遍,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尔仁”汪宏炜苦笑道,“我们都是跑龙套,混混的,谁来干领导,我们还不是一样干?有什么区别?”
这话绝对是汪宏炜假冒勒鬼的话,汪宏炜他贵为公司中心组的成员,虽然他是党群口的人,他的命运掌握在计之疆和祈天垠的手里的,但是谁来干总经理还是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呢,不信他一点儿都不关心,难道他想一辈子当个团委书记啊?就是一直当个团委书记,还有个怎么当的问题呢。
“汪书记,我才是混混的呢,你堂堂的团委书记,怎么能跟我一样,是个跑龙套的呢?”尔仁不同意汪宏炜的说法,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
“唉!尔仁,我真的不骗你,这团委书记的位子我真的是坐够了,就是受气跑腿的地方。就这样,可笑还有人打破头来争呢!唉!谁愿意来谁就来吧。反正,我是不在乎,谁来干总经理都是一样!”汪宏炜灰心地说道。
尔仁愣愣地瞧着汪宏炜,这位机关里跟他最要好的领导,说出这么个丧气的话,这还是头一次呢!还有,听汪宏炜的口吻,好像还有人眼馋这个位子,仅仅就是梁虹么?可是这话太敏感了,实在问不出口。嗯……其实,如果汪宏炜汪书记真的到龄转业的话,尔仁觉得自己倒是最佳人选了,因为,现在对于汪宏炜来说,团委大大小小的事情,不都是有尔仁在帮衬着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