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强泽群已经定下来确实是要走了,也许想到了恬恬的将来,也许今晚上尔仁醉酒吐了之后清醒了许多,口渴得很。总之,尔仁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觉得实在难受,怎么也睡不着。
恬恬是尔仁心中永远的痛。不仅仅是对恬恬的失落感情之痛,更是对恬恬忏悔之痛、内疚之痛。在尔仁经历的数段感情当中,恬恬是他唯一所不敢面对的。一方面,尔仁极喜爱着恬恬,另一方面尔仁却又不敢接受恬恬炙热的感情;一方面,尔仁时时想起恬恬,就痛恨着自己感情的虚伪,可是另一方面,社会却又让尔仁很现实,不敢改变自己去勇敢地接受恬恬。因此,尔仁每当想起恬恬,自己就宛如掉进了丑恶的人性沼泽—痛苦却不能自拨。也许,不提起恬恬,不想起恬恬,就应该是尔仁最大的希望,可,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忘怀那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庞?于是,尔仁只能默默在背后祈祷,祈祷恬恬一生幸福,祈祷恬恬能够忘记他,祈祷恬恬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于是,尔仁想为恬恬做任何事。只要,能够赎罪,赎尔仁自己的感情原罪。
好在,现在有强泽群强老哥。有了强老哥,恬恬就可以做她喜欢的事情了,恬恬的心情想必也会好起来的,想必也会……慢慢忘记自己的了……
因此,亦师亦友的强泽群,对于尔仁的来说,除了尊重,还有感激……
只是,明天,强老哥就要走了,不能再跟自己朝夕相处了,自己也不能再听到他的谆谆教诲了,也不能再跟他心灵交融了。不过,到底,强老哥是凭他的本事去做专业书法家了,是件极大的好事,从这一点来说,自己只能为他感到高兴,
人淡如菊。这是强老哥为自己所留下的墨宝。难为情的很,一开始,自己还以为是“人的交情淡如菊”,就像“君子之交淡如水”之意。没想到,“人淡如菊”原来是淡泊名利的意思。
人淡如菊,淡泊名利。这是很多人向往的意境,自己也不例外。能做到淡泊名利的,在古代那都是如陶渊明般的名士、隐士啊!可是,自己虽然同意“人淡如菊”,但自己却不能做或者说做不到啊。因为,自己如果不上进,在政治上没有进步,怎么能早日达到自己的目标呢?怎么能让郑沁芸和明旻及其家人懊恼、后悔呢?怎么能让伍元庆、屈伟良之流臣服于己呢?怎么能让自己的聪明才智付诸自己的事业呢?退一万步说,自己能够做到“人淡如菊”了,可是元志翔呢?姚仰军?哦,自己“人淡如菊”,而他们却不“人淡如菊”?那不就是任他们欺凌吗?还有,要做到“人淡如菊,淡泊名利”,那是必须有事业基础和物质保证的。强老哥这些都不在话下,所以,他可以喜骂由己,随心所欲。而像自己现在这个,“小杆子”一个,温饱还没有解决,怎么来谈“人淡如菊”呢?所以,自己虽然也同意“人淡如菊”,可是自己不能做也无法做到—也许,等若干年后,自己事业有成了,自己的几个目标也都达到了,那个时候才有可能来谈谈“人淡如菊”这个话题—不过,这些内心深处的话又实在不能跟强老哥讲,只能闷在肚子里面。只是,但愿强老哥不要误会自己的好……
尔仁脑筋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嘴里又实在渴得很,实在挨不过去了,只好起了床。尔仁刚拎起热水瓶,又颓然放下—自己根本就没有去食堂打过开水,怎么会有呢?由热水瓶又联想到经常给他打开水的康慧。尔仁的心一阵阵恨得刺痛:康慧就仿佛是婚礼上逃婚的新娘,到底是什么原因?就完全消失。就是你要分手,你也好歹也言语一声啊,哪有这样不告而别,毫无音讯的?是怎么回事?为了什么?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尔仁又回到床上,盖起了被子。唉,不幸之中的大幸,跟康慧的这一段感情,谁也不知道—哦,不知道那卞强心里有无数呢?
想到康慧,尔仁不仅身体难受,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口太渴了,实在忍受不了了。尔仁索性起床,披了件衣服,来到走廊中间的盥洗室就着自来水龙头喝了几口生水,这才解了渴。回到了宿舍,继续睡觉。
第二天,强泽群要调走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机关。尔仁还挺纳闷的,因为强泽群说只告诉他一个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公司领导,就是人劳科和党办的人说出去的。尔仁听到大家在议论强泽群的调离,除个别人外,居然大都是在议论强泽群平时的跋扈、嚣张和散漫。尔仁发愣了一阵,不由齿冷:昨天强泽群回公司的时候,个个表现得就像强老哥的最要好的朋友和兄弟。现在,强泽群要调走了,人人却都欢欣鼓舞,好似去了一个“胡汉三”似的。尔仁不要听,也听不下去,径自回自己的机房了。
六月十五日星期五,是自考报名的第一天。尔仁还不知道自考怎么个报名法,再说他又是个急性子,所以,尔仁打定主意,准备上午就请假去市招办报名。
上了班,尔仁正要向邵灵弟请假,邵灵弟却反而叫住了他。
“老杜,小余。”邵灵弟在会计办公室成本门口叫着杜德文和尔仁,示意他俩到科长办公室来一下。
“哦,好的。”尔仁答应着,起身跟着杜德文来到邵灵弟的办公室。
邵灵弟先对杜德文说道:“老杜,今天祝会计生病请假了。所以,不能和你去勾曲了。这样,让小余跟着你去吧。”
“他?”杜德文听邵灵弟这么说,就斜着眼睛盯了尔仁一眼。
“啊?祝会计生病了?要不要紧啊?”尔仁急忙问道。这么说,今天是肯定不能去报名自考了;就是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回来,还有没有时间去看望祝会计?
“发热,没太大问题。说就是浑身没力气呢。”邵灵弟说道。
“哦。”尔仁点点头。按道理,自己应该去探望一下祝会计的。
“哈哈。老祝是不是昨晚上跟老太婆一起受凉啦?”杜德文哈哈笑了起来,说了一句粗俗的话。
邵灵弟脸一冷,只当没听见。
正坐在邵灵弟对面喝茶看报纸的姚仰军这时放下了报纸,插嘴道:“邵科,小余去有什么用。他又不懂,莫如让小屈跟着去了。”
“哦不。小屈是收入口,今天可是去曲阿搞基建改造调研的。小余是跟着祝会计学的,今天就让小余去学习学习。”姚仰军的提议让邵灵弟一口否决。不过,邵灵弟顿了一下,微笑着对姚仰军说道:“要不,你去?”
“嗯不,我不去,我不去。”姚仰军摇着头说着,又拿起了报纸。
邵灵弟瞅了姚仰军一眼,又对尔仁说道:“小余,今天公司戴总带队到曲阿进行长途汽车站改建的可行性调研工作。本来是祝会计和老杜去的。这样,你跟着老杜去吧。”
“……哦哦。”尔仁茫然地答应道。尔仁是第一次参加基建改造的可行性调研工作,去干什么,怎么干,自己都是完全不清楚的。
邵灵弟仿佛看穿了尔仁的心思,就对尔仁道:“这次去,你主要就是学习。有关我们财收口子的事情的,老杜会说明的。”
只听邵灵弟又吩咐杜德文和尔仁道:“你们准备一下,八点半在楼下等车。”
“好的,好的。”听到邵灵弟这么说,尔仁连连点头,既感轻松,却也感不好意思。
尔仁走回成本会计办公室自己的办公桌。他也无所谓准备,就拿了一本日记本和一支钢笔,这就算准备好了。
马上八点二十了,杜德文还是坐在他的位置上纹丝不动。杜德文没有起身,尔仁这就也不好先下去。
正犹豫,只听一声“各位好”,只见项尚拿着一大包请柬和喜糖乐呵呵地走进了财收科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