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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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尔仁一直坐在小宋旁边看她的业务操作。只花了两三天,尔仁就基本搞清了出纳作业流程和规范。出纳主要从事两方面的工作,一个是出,即支出;一个是纳,即收入。还要按照规定,跑银行取、存款,登记现金和银行日记账等等。邵灵弟了解后,很是开心,马上让尔仁具体做出纳工作,而让小宋在他旁边进行指导——还好,几天下来,尔仁基本上没有多钱也没赔钱。

   由于是做出纳工作,跟机关里的人打交道。所以,一个星期下来,尔仁对周围也基本上熟悉了。

   除了伏总偶尔会来找一下邵灵弟外,公司级的领导基本上不到财收科,像报销这类的琐事都是交由总经理办公室或者党委办人员经手的。不过因为三个总经理的办公室都在三楼,党群口办公室都在四楼,所以上、下楼梯,尔仁常常会碰到这些领导们。

   尔仁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下级在楼梯或者走廊碰到领导们,恭敬地停下脚步,问候领导时,这些领导的反应都不相同。比如,计书记是笑容可掬地略一点头;祁书记是非常客气地边说“好好”边点头;纪委成功书记是地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工会茅令华主席像个弥勒佛,一笑眯细眼;伏总略有近视,到了人面前才“哦”地一声;顾总派头最好,昂首挺胸,仅仅是“嗯”的一声;戴总带着老花眼镜,总是低着头透过眼镜框的上方看你一眼,不言语地点点头。由此,尔仁总结,除了职业化的纪委成功书记外,还是党群口的领导最平易近人。

   尔仁对自己财收科也有一个发现,就是邵灵弟不怎么出去,总是在办公室里忙着业务,审核凭证、签字啦,开会啦,等等;而姚科呢,基本上是早上来个一两个小时,就出去了,有的时候甚至一天都不露面。

   还有财收科整天都静悄悄的,除了杜德文发牢骚、批评人之外,同事之间,就是祝延奇和杜德文之间话也不多。屈伟良没事绝不踏进成本办公室一步,收入阮会计也是整天听不到一个字。一开始有那么几次,尔仁还和小宋说笑的,可是有回给杜德文呵斥了一次,说怎么不安心工作。从此,尔仁再也不敢在自己办公室胡乱言语了。如果,哪天毫无顾忌的姚科以及炮声雷雷的杜德文不在办公室,那么真会以为财收科没人。

   尔仁很别扭。他是个外向的人,喜欢说说笑笑,可是就这么几天,一回到自己的科里就感到压抑。尔仁甚至怀疑,自己来到机关对不对?

   周末了,尔仁终于和于晋甫一起乘火车回家,别提有多开心了。

   “怎么这么高兴?”列车在华东平原上飞驰,于晋甫微笑着看着乐呵呵的尔仁。

   “可以回家了。”尔仁张开嘴,笑道,“还有,又看见于科了。”

   “吔,你不是天天看见我么?”于晋甫诧异道。

   “唉。”尔仁叹了一口气,把这个星期的事给于晋甫聊了聊。

   于晋甫点了根烟,笑笑:“感觉适应不了,是吧?”

   尔仁脸涩涩的,老实回答:“反差很大,尤其是在财收科,感觉压抑的很。”

   “呵呵。”于晋甫吐了一口烟。香烟袅袅,盘旋而上。几个老牌友来找他打扑克,他笑着发了一圈烟,却挥挥手婉拒了。

   于晋甫道,“小余,今天有空,我给你吹吹牛。就讲三个词:机关、官和管理。”

   闻言,尔仁很渴望地点点头。

   “知道什么是机关么?”于晋甫问。

   于晋甫不等尔仁回答,就接着自己答道:“机关,通常有两个解。一个是指办事机构;另一个是指计谋。我自己的解释是,机关是充满计谋的地方。机关是能人、是优秀人才聚集的地方。没有点水平是待不下去,也待不长的。机关又是领导们、老总们、大头头们日常工作的地方。”

   尔仁点点头。

   于晋甫又道:“那什么是官呢?官字是有两个口的,这样就可以把黑说成白,白说成黑,反正全凭官的个人好恶。领导就是官,官就是领导。机关的科员们、下级们的前途都直接掌握在这些官们、这些领导的手心里,因为大人物们的片刻喜怒就会改变部下们人生的全部走向。人人都说急流勇退好,可是,哪个人不是正在急流勇进?谁不想往上爬?可是,科长只有一个,老总只有一个;而且,科员上去有副科长,副科长上去有科长,科长上去还有副总,副总上去还有老总。所以,人人都只能极尽全力,千方百计,互相倾轧、互相角斗,以杀出一条血路,往上爬,出入头地。”

   尔仁听得楞楞得,忍不住一阵哆嗦。

   于晋甫看了尔仁一眼,又抽了一口烟,轻描淡写道:“很残酷吧?接受不了吧?但这就是事实!再说管理,也许书本上有许多解释,我这里只有一个解:管理,就是你去管他人,或者你被他人管。这就是管理的本质。哪里有净土?哪里有陶渊明式的世外桃源?除非你要做化外之民!无欲则刚?谁没有欲望?现在连和尚也要讲究个级别呢。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管理,就有冲突,就有倾轧,就有阴暗面。储运分公司有么?有!你自己最有说服力。只不过与机关相比是大小程度不同而已。对不对?”

   尔仁不得不点点头。

   于晋甫笑了:“不过,你也别失望和失落。想往上爬,想出人头地又不是坏事。拿破仑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问题是,我们如何凭自己的良心去出人头地;有了一定的权力之后,又是如何凭自己的良心去干事,如何为普通职工谋福利。这才是关键。”

   尔仁连忙点点头。

   于晋甫又道:“啰啰嗦嗦讲了这么多,再说说你吧。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个很优秀的青年。省公司的第一名只有你一个吧,现在谁还会怀疑你的能力?怀疑你的业务能力?你现在很着急,会计业务不会,什么公式看不懂,我当然更说不明白。只是,我是这么想,咱们财收科现在连你一共八个人,两个大学生,三个会计专业学过的,我就不相信,你会干不好?你一个堂堂省公司的第一名转岗到会计工作会干不好?小余,从这方面来说,我绝对相信你,你在会计岗位上绝对能一样出类拔萃。”

   尔仁的眼睛亮了,他激动地点点头。

   于晋甫又道:“只是机关和现在不一样,更要讲究方式方法,讲求艺术。比如,我会暗地关心你的,平时不会多啰嗦。哦,对了,你还记得咱们公司业务大赛的时候,顾总要求对你的三道题目的加赛么?

   “记得啊。”尔仁诧异道。

   于晋甫讥笑道:“我现在跟你讲。那是你表现太优秀了,顾总怀疑我泄露题目给你呢。所幸,这三道加赛题反而成全了你呢。”

   尔仁咬着嘴唇,忽然道:“顾总为什么三番几次看不得我?”

   “这我就不知道,你也可以回去问问你妈妈。”于晋甫道,“不说这个了。你们财收科比较复杂。邵灵弟和姚仰军有心病,谁也不服谁。祝延奇是老好人,杜德文自私跋扈得很。你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我只是提醒你,在机关,要多看少说。尤其你现在才进机关,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靠山,更要脚踏实地。还有,记得在机关,能力比业务更重要,八面玲珑的人最受欢迎。”

   “嗯,我知道了,谢谢于科。”尔仁由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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