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相当沉重,身体似乎僵了许久想翻个身。
侧脸陷入柔软的棉质感,还有清爽的太味道,当初為了习惯保留区,只要天气好就会习惯把寝具单拿去台晒,上面残留的温度像人类体温般会比较好安心入睡。
真是舒服……
常有人把睡觉当兴趣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闭上眼只有一片黑暗,意识漂浮在虚幻的梦中,纵使那是自己的一部份总觉得少了些实感。要是闭上眼时能看见星星就好了,那是在睡梦中无法感受的真实,时间不段流逝天空和星星却不会受任何人影响持续闪烁光芒,高掛在遥远的视界边缘,实在太过浩瀚、太过古老,羡慕那片天空的自己反而显得渺小。
星……
星什麼?
双手撑起上半身,彷彿脑袋快速运转过后疲乏,神不是很好。
前一段记忆是地板和制服,现在却是天花板和体育服,為什麼?虽然是摆在屋子角落,不过厨房那边有落地窗,从光线看来应该快正午了,我怎麼会睡那麼久?
对了。
直到手抚过眼睛边缘,凭那一点点热度才有印象。
昨天应该是碰到週期,接下来、接下来是……呃,忘了!
一想到这裡就觉得暴躁也顿时清醒,通常之前发生什麼是很容易想不起来,这次心裡却有个芥蒂,好像「真的有发生过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没印象了。
為什麼呢?
再往另一边翻动一次身体,除了微妙感觉到电磁波以及机械运作声外,还有黑头颅背向这靠著边。
……霜因在用功吗?
不对啊!他人早就回去了──
怎.麼.会.有.陌.生.人.跑.进.我.家?
惨啦……先生你谁啊?完全没记忆,要是以后被人坑了都没知觉后半的人生怎麼过啊!难怪爸爸老说我是都市传说体质,当过职业佣兵的管家竟然会特别疼我,常常会莫名奇妙聚集怪人怪事!
这位似乎只是睡著了,电脑自动进入萤幕保护程式。至少可以剔除闯空门之类负面想法的样子,我家又没办法劫财劫,要劫内裤不成?笑死人了。
「……」
动了动嘴巴发现声音出不来,甚至深处有些沙痒,像是快感冒的前兆。
内心还在纠结,纠到变死结。
偏偏肚子比本人我还不争气。
……饿了。
就像电池快没电的无力感,活动能量见底。没办法,肚子空空的时候什麼事都会不想做,还是去弄点吃的比较好。
在上磨了好久脚才碰地,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边下来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一下陌生人不惊醒他。
和霜因一样有漂亮的黑髮,不过有一边特别翘,皮肤有如白瓷般无瑕但不至於看起来病厌厌的,外貌我不太会形容,大概就是「欧巴桑会讚不绝口的好青年」这样,和霜因的朦朧感不同而是英气十足的清秀面容,披著西装外套打盹,规律稳定的呼著,意外只要在陌生青年旁边周围便静得不可思议。
走到冰箱那打开,开始估算裡面的存粮可以撑几天,情非得已连不营养的真空包都得算进去,毕竟保留区店家这几天也关门休息。
感冒吃粥比较好吧?好在菜叶跟地茎类还多的。
做两人份应该没关係,原本以為霜因会留久一点所以有多买些存著。
砧板上排列著蔬菜连罐头都是醃菜没有类。
今天吃素。
高举著爱刀却放不下来,难不成我对那些冷冻蔬菜抱有不同的情愫?
「病人拿什麼菜刀,快去休息。」没好气的命令声,菜刀偏偏又被那个刚醒来的陌生青年捏住不放。
眼镜……仔细一看他竟然戴著我的眼镜!
抗议无效,尤其是对没办法说话的我来说,三两下就屈服於小小肘击,不巧週期时痛的正好都是那些地方。
连在自己家没有自主权能怎样?
在上乱滚。
好饿啊……
偷瞥厨方的方向,我都不知道除了老闆以外还有人习惯用两把菜刀,最好别让我发现一把麵包刀的被拿去切蔬菜。消极地把头别到一旁,听著菜刀俐落挥舞的声音,心情有点复杂。
给陌生人进家门又让人家做菜……
这世界还有道理可言吗?搞不好连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式都会变成无解。
「好了。」
青年总算走出厨房,手上两个素瓷碗冒著热腾腾蒸气,两人份的清粥小菜刚好上桌。
矮桌两端各佔一席,不过没有人先动筷,在对方的注视下反而变成一种尷尬。人家清秀又乾乾净净没什麼好忌妒的,只是不知道那死鱼眼什麼时候才会活起来。
啊……好怀念前一个愿意吃我做的实验料理的同居人。
撇撇嘴,对方终於受不了了这种坚持。「我开动了。」随舀了一口粥放进嘴裡。
那……我也不客气了。
饭菜也不能浪费啊。
第一口。
……
嗯?
第二口。
……
唔、唔啊──这东西!
本没味道!
粥该有的水量稍微多一点就算了,酸甜苦辣咸虽然个人偏好辣可是我不挑食,惟独过期食物和食之无味的东西我不能忍受。蔬菜应有的原味彻底流失,怎麼连醃渍物都可以如此乏味!不得不说能完全抹灭食材本质也算是种天份。
「怎麼了?好吃到痛哭流涕?」
想起老闆的谆谆教诲,「在厨房裡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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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盘收拾好回头发现他又继续窝在笔电前,活像是某个宅仙人掌。
我坐在对桌食指敲著桌子像在打摩斯密码一样,心裡的疑问迟迟未解,「你到底是谁」这话我想问也问不出口。
「昨天还那麼吵,今天怎麼不讲话?」
就是有这种不看场合说话的人,该巴。
「……」手指指著自己不适的喉咙,他好不容易理解点头。
他把笔电转了半圈,摆在我们的中间,萤幕中开出了个小小的文书软体,意思是我不能说话就用打字的。
终於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对方却当场怔住了。「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一点可能都懒得想?」左手乱过左边头髮,会那麼翘似乎就是这习惯使然。反身找找皮箱和西装外套半晌终於拿出个东西来。
名片。
柳……影……生……
谁啊?
「你喔……」一脸不可置信,像是遇上白目却不知该打还是该骂的那种感觉,手掌在脸上停滞几秒才放下,表情变化总算比之前丰富多了。食指给他拉了过去,遮掉了名片上中间的字。
柳……生……
柳生?
大哥!
要不是桌子被钉死早被掀了。
「神啊,為什麼会失手错把这傢伙的脑袋填成豆腐?」
没礼貌,还有不准污辱豆腐。我很认真地用文书软体敲下这几个字。
「不能惊讶一下吗?好歹我也牺牲了右脚和手指才进来。」他说昨天被我关门两次夹到,早没印象了。
在萤幕前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打什麼才好。
「先问你,你知不知道体维修这件事?」
我只能说,广告信真是个让人暴躁的东西。
「你最好别再多打一个字,我不想这麼年轻就高血压。」依然抓著翘髮,随个和平板西装实在不搭。
在Enter键前发愣,手指点著同一颗键点了好久。最后没头没脑地打了一句话。
──「眼镜还我」。
这样简单几个字让室内所有细微声音全消。
又喜又像怒,愉快和悲哀没有一个是正值,哀莫大於心死,手终於又回到了脸上,要是没有被挡住底下是什麼表情?
「有胆子敢抢眼镜回去就把你推倒,混帐。」
犹如雾中花出乍现的笑容,优雅中却带著一点变质的变态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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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的一个好青年不仅有大叔个而且说了可能违反刑法来著的宣言,那个好青年又擅闯民宅然后拿走人家眼镜不还,难怪人常道网路交友暗藏危机。
不过也会有例外。
咖啡和牛奶,家裡两样都有,因為霜因不喜欢甜的,而且他的咖啡因抗高得超过标準值。温牛奶可以让人放鬆,可是桌上这些都不是我準备的,反倒自己像是被照顾的那个一样。
连在家裡都会麻烦到别人啊……
「有砂糖吗?」
糟糕,糖不久前才用完了。
看大哥盯著他那份深的成人饮料迟迟没去动它。
「嗯?」
给我啦。我伸出去的那隻手是这个意思,透过眼神了解后从他手上接过那杯咖啡,再去拿空杯把咖啡和牛奶分一半混成两杯咖啡牛奶。
把咖啡牛奶递回去,指尖互相接触时停留了。「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后啜了口咖啡牛奶。「坐吧,我大概……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笔电萤幕盖被盖上,桌面清空。
「你不能开口,就听我多说一点。」
面无表情,就跟那时候一样,每听到那沉沉的声音肩膀也跟著变重。
眼睛该放哪裡好?
咖啡牛奶浑浊的顏就跟现在心情一样。
「眼镜暂时不能还你。那句话再这裡也算数,我不会在意你是怎麼样的人,只是不希望你一直遮遮掩掩的……然后,天使尘那件事我也想了很多。」
从微怒的口气转為平静。
手中马克杯传过来的温度逐渐冷却,但香味依旧。
「我跟你一样是玩家可是有管理者的第二身份,最初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绝不让任何人出意外。」轻轻地开口,一个微小嘆息与空气擦过。「如果你不是满脑子為了别人,留一点退路给自己我就能帮你了,作為管理者我帮到的实在太少了,不要让我……也失去当朋友的资格。」
声音还是出不来。
「明明知道你的个还是对你大声了……」
一个重量轻落在头上,原本哽在喉咙的苦水又吞了回去。
「抱歉。」
「谢谢。」
「还有,辛苦了。」
不公平。
我也有话想说啊!有很多、很多……
「你很努力了,好好休息吧,我会待在这。」那隻手一直我脑袋,摇摇晃晃的,连不想让他看见的东西都从眼界的缝隙溢出来了。
甜味在留在尖,以為冷掉的咖啡牛奶仍残留些温度。
「有什麼我可以帮忙,儘管说吧。」
看著自己双手有意无意地悬在半空,印象中自己不曾会这样有所求。
果然还是有点难為情?
或许也没想像中那麼糟糕。
缓缓移到大哥,手伸得比刚刚更高更远,足够环住一个人,对方在严肃之后终於有了笑容。
手心到口,温度环绕身体四周,即使有些僵的肩窝也捨不得放开。
「你……不会颤抖了。」
快要融化的温柔,对我来说这是奢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