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时候并不需要沧海桑田,就如同那海中的礁石,伫立那那里何止千万年,可是它仍旧只是一块石头,无悲无喜。
而人,因为信仰而变得聪明,也是因为信仰而变得愚蠢。和大多数生物一样,生命在信仰中占据的比例十分之高,这或许可以解释一些人是人而非人,一些生物非人而胜人的问题。
生命可以是信仰,但绝不能是最崇高的信仰。
三天过后,洪无念已然有些焦急,他试图劝说过艾琳娜公主几次,但是每次都被公主断然拒绝,而侦察兵刚刚送来消息,旺斯港的军队正在朝卡洛斯海滩行进,虽然看着像例行的巡逻,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第一次行进这么深入。
“是试探么?”昆德低声在艾琳娜耳边说了几句,艾琳娜面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黛眉微蹙,对身边的等待指令的洪无念吩咐道:“通知大家,准备执行A计划。”
洪无念显然没有料到公主会如此,也是惊讶了一下,不过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洪无念暗怀笑意,退了下去,等了这么久,早该如此了。
旺斯港驻扎的军队一共有三百人之多,作为赫寺里国最重要的商业港湾之一,旺斯港具有和西黛王朝一样悠久的历史,在老国王在世的时候,这个港口一般用来接待那些怀着热忱之心来赫寺里做生意的人,但是洛克菲西黛上位以后,这个港口就变成了一个外来掠夺者的通道,无数的淘金者从这个港口进入赫寺里腹地,然后在洛克菲西黛承包给他们的土地上大肆开采,甚至占用原住民的用地,这些洛克菲西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无数的财富面前,他也不得不低下了头。
而赫寺里国所有的损失,他都在周围的群岛上得到了补偿,除却赫寺里所在的落月岛之外,周边的四个势力庞大的小岛中,现在已经有两个归顺了洛克菲西黛,余众归顺的小岛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些只有土著的小岛连归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洛克菲西黛屠戮干净,现在只有伊斯莫利岛和拉玛干岛两岛岛主竭力反抗,他们的麾下也有无数的小岛附庸,而他们与赫寺里最大的区别就是,赫寺里国得到了其他国家的承认,而他们,却只相当于一个小岛的土著,对于抱着金子却不知道合理利用的土著,那些开化了文明的人通常用的办法就是杀人占地。
而赫寺里之所以能够得到大多数国家的承认,或许与它是殖民地关系重大,在那悠久的历史中,太平洋中的这些群岛都或多或少遭到了殖民者的侵略,但是却只有落月岛成为了殖民地,又经过了不知道多久,落月岛的土著逐渐被屠戮殆尽,西方人正式统领了这座小岛,但是这时候的西方人却在争夺小岛所有权的问题上发生了内斗,事实上坐地分赃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发生内斗的时候,最终爱好和平的一方获得了胜利,他们建立了王朝,并且发布了法令,与周围的群岛土著不同,他们与外界沟通,发展科技,普及教育,在原有的基础之上,他们把周围群岛远远甩在了身后,但是此刻,他们却也淡漠了攻伐,甚至因为某些关系和周围群岛互通有无,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洛克菲西黛的上位。
他的上位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先是赫寺里的赋税增加,接着许多带有民主意向的政策被完全的君权取代,洛克菲西黛真正成为了一个独裁者,他大肆扩军,把原有的军队数量整整增加了一倍,或许这点数量在别的国家并不算什么,但是在落月岛这类小岛来说,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了,各岛岛主虽然惊恐,但是当时并没有觉得一向以和平著称的赫寺里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侥幸的心理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洛克菲西黛启用三十年前消失的中非兵神詹姆斯路德,以闪电战的打法先后攻克了莫克岛和吉斯岛,由于后备还是有些无力,所以剩下的两岛得以幸免,而剩下两岛的岛主也不是易于之辈,他们迅速组成了坚固的防线,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詹姆斯路德再想要出击,就变得非常困难。
恰巧在这个时候,艾琳娜公主回国,拥护她的志愿军们终于找到了神领袖,他们发动了内战,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起初还是让洛克菲西黛重视了很久,直到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两千佣兵几乎被绞杀殆尽,洛克菲西黛这才放下了心,又开始专注对于海外的侵略。
此刻正是战时,所以旺斯港的守备比平时多了一倍,他们除了密切注意另外两岛的动向之外,还要防备其他各小岛的土著报复,那些没名没姓的小岛虽然科技落后,生活闭塞,但是悍不畏死,看到亲人被屠,朋友惨死,怎会能够轻易放过凶手,他们或懂暗杀,或懂隐忍,总之,这辈子是与洛克菲西黛不死不休了。
除了旺斯港之外,其余重要港湾的守备都比平时多了一倍有余,虽然现在赫寺里战火四起,但是那些淘金者却还是趋之若鹜,一些被探明有矿藏的河几乎遍地是人,而且淘金者们还借赫寺里战火不断的借口,驻扎进了自己的部队,当然是有一定的限量的,洛克菲西黛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之所以不敢卖出太多的矿藏,主要也是害怕这点图谋不轨的淘金者做出点什么。
但是现在如果不卖出矿藏,他的军费就跟不上了。
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一队身着平民服装的战士正在沉默前进,他们的单兵作战装备并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简陋,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都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淡漠。
艾琳娜公主走在最前面,他们甚至连一辆作战车都没有,而这条小路上恐怕也开不了庞大的作战车,好在几个月的艰苦日子让艾琳娜并不畏惧这点艰苦,只是在后面跟着的洪无念看着有一丝的心疼。
艾琳娜展开作战地图,在标注着几个红点的地方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前进,昆德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而洪无念却也跟着皱了皱眉头,他终于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了。
按照A计划,他们现在应该去偷袭旺斯港的,现在侦查并已经探明旺斯港有五十名巡逻队伍在周边巡逻,并且有一队正是朝着卡洛斯海滩而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洪无念本想先灭掉前来巡逻的十几个士兵,但是艾琳娜公主却执意绕道而行,这样做可以避免打草惊蛇,洪无念可以理解,只是现在他们走的路却不是通向旺斯港的!
洪无念略微瞄了一眼地图,就发现他们现在的行进路线是沿着一个弧度朝国都而去,只是这个弧度,未免太大了一些。
几乎是瞬间,洪无念就可以断定,艾琳娜公主一定还怀揣着其他的目的,洪无念仔细回忆着他们的前方还有什么势力,不想还好,一想洪无念就立刻大惊!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正是周围五个港湾的唯一补给点!这个补给点至关重要,所以足足有八百名士兵轮流守护,而与兵力组成正比,这个补给点的物资也是异常丰厚。
难道公主想打这个补给点的主意?洪无念一念及此,就不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以他们现在的区区几十个战士去攻打补给点,无异于蚂蚁撼树!
“公主!”洪无念终于还是叫住了艾琳娜。
“怎么了?”艾琳娜扭头看了一眼洪无念,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洪无念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艾琳娜冷冷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公主不会那么傻的,洪无念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果然,在一个交叉路口,艾琳娜公主主动停下了脚步,她在前方和左方各看了一眼,然后转头问向洪无念:“你知道左边能到哪里吗?”
洪无念道:“由这里向左二十英里就是望隆港,西岸的五大港湾之一,驻兵和旺斯港不相上下。”
艾琳娜诡异一笑,道:“你带四十个人去攻打望隆港,其他的人跟我走。”
洪无念虽然有些为难,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能分给他四十个人去攻打望隆港已经很多了,洪无念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艾琳娜公主不直接攻打旺斯港呢?现在旺斯港的防备力量正是最薄弱的时候!
仅余的十名狙击手,洪无念带走了八名,虽然很想不通,但是洪无念选择再相信艾琳娜公主一次,毕竟这一场战争是为了艾琳娜的圣战,他既然参与其中,就无法退避。
临走之后,艾琳娜似乎是为了鼓舞洪无念的信心,沉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的,记得速战速决。”
望隆港并不以繁荣而著称,相反,这个西岸吃水位最深的港湾也是最萧条的一个港湾,平时这里只会在运送大批物资的时候停留一些大型船舰,而赫寺里素来富饶,几乎不需要任何进口,所以这里几乎常年冷清异常,但是洛克菲西黛却不得不在这里布置重病,因为这里也是攻打赫寺里的最佳登陆口。
看着洪无念他们消失在视线里,艾琳娜暗暗握紧了拳头,掉头回奔!余下的战士全都愣了一下,昆德暗叹了声,第一个带头跟上。
卡洛斯海滩上,战士们匆忙奔走时的痕迹还未来得及擦去,此刻艾琳娜经常伫立的那块礁石上,正站着一个年轻人,他迎风而立,如风中飞絮,却坚如磐石,海水不停地冲击着礁石,巨大的浪花带着浓浓的海腥味,扑鼻而来。
天地浩瀚无边,大海无垠无际,这个人站在其间宛若那周围的景物一般,任风刀寒剑不住侵袭,兀自岿然不动,他的一头黑发已然垂肩,身上衣物也是破败不堪,但是这一切都不影响这个人的气势,如一柄可斩裂天地的巨剑般的气势!
他面朝大海,闭目凝思,呼均匀,暗合潮汐涨退之势,恰在这时,一道破空之声迅猛袭来,若是常人,就算正面对着这道暗器,也是避之不及,可是礁石上站着那人,背后却如生了一双眼睛一般,也不回头,只是把身子轻轻一斜,就避过了这道来势凶猛的暗器。
“哈哈……”笑声响起,礁石上站着的年轻人却置若罔闻,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跳下了礁石。
落地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子轻微踉跄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站直了身姿,想要以此掩饰过去,只是这一切貌似都是徒劳,对面的人看都没看他,那一双眼睛毫无神采,望着天空。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苏琪笑着和对面的人打了一个招呼,好像多年未见得老朋友一般。
双方之间肃然的杀气好像一下子被冲淡了一般,对面的老者半百的年纪,双鬓上已然有些雪白,只是长身而立,浑身上下看不到有一丝的疲劳之态,无神的双眼中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端的是让人望之生栗。
“你应该早一点杀了我的,我们这种人太容易记仇,而且一记,就是一辈子。”老者背负着双手,语气中充满了森然之意。
苏琪却是冷笑一声,道:“我的确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赫寺里就是你的主场,或许我就不应该来。”
老者长叹一声,道:“你的确是我有生之年见过最优秀的一个年轻人,如果此刻我们依然在L市,或许我要杀你还真不是很容易,很可惜,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苏琪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却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道:“死神,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你毕琼,难道你真的还以为这里是你的主场吗?”
这老者正是从L市逃脱的死神毕琼!他微蹙双眉,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不就是想跟我做个了结吗?我可以答应你,你死后,我不会再管赫寺里国的战争,算是给你一个最后的交代吧。”
苏琪哈哈大笑道:“你很聪明,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就是想要和你做一个了结,不过你说出不再插手赫寺里内战就多此一举了,想要打消我的抵抗意念吗?还是你害怕了?旺斯港现在应该集结了不下于五百人的部队吧,好一招抛砖引玉,如果爱琳真的去攻打旺斯港,现在应该全军覆没了,而你我在这里决战,我又负伤在身,如此一来,正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死神不愧是死神,算无遗策。”
果然死神面大变,惊问道:“难道艾琳娜公主没有去攻打旺斯港?”
苏琪嘿嘿笑道:“既然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怎么会让爱琳再去送死。”
死神知道自己失态,立刻恢复冷静的表情,问道:“你一个人带伤站在这里,就是想把我引出来?刚才我已经探寻过周围,并没有发现你们的埋伏,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打败我?”
苏琪摇摇头道:“不试过怎么知道,而且你一个人的侦查就一定准确吗?我既然要埋伏人手,当然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发现!”
死神略微沉思,冷笑道:“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证明你害怕了?你想用子虚乌有的埋伏来让我分心,这种攻心之术未免也太拙劣了。”
苏琪淡淡笑道:“不信你就来杀我啊。”
双方同时敛去笑意,肃杀之气瞬间又充斥在这天地之间。
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艾琳娜紧抿着双唇,双颊微红,呼越来越重,可是她脚下却是越来越快,昆德看来倒显得轻松自如,他奔跑在艾琳娜的左侧,出声安慰道:“相信他,他一定可以的。”
艾琳娜没有说话,她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泄气,现在她只想一口气奔到卡洛斯海滩,可是时间本来不及了,抱着希望的绝望,几乎快把她的神经全都压碎了。
而另一边,洪无念带着四十名战士患得患失得在路上行进着,望隆港就在眼前了,按他们的行进速度,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可是面对两百人的全副武装,他们四十个人真的能够攻下吗?
虽然艾琳娜公主说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但是无名的恐慌还是充斥在洪无念的心头,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视死如归的战士们,他咬了咬牙,下令全速前进。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望隆港的箭塔,高高的箭塔上,却只有两个人来回巡视,洪无念下令原地休息,等到养蓄锐之后,再进行雷霆一击。
狙击手已经找好了方位,随时准备把巡逻的人干掉,他们这一队虽然装备不怎么样,但是个人战力却都是极高的,就算攻不下望隆港,同归于尽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点被选拔出来的战士,都是对艾琳娜公主极度忠心的,他们不怕死,这是洪无念唯一可以依仗的一点。
箭塔上巡逻兵并没有发现他们,而平时港口外巡逻的士兵却一个不见踪影,洪无念亲自充当侦查兵前去探测,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是这偏偏又是最大的疑惑,平常这个重兵把守的地方怎么会一个士兵都不安插?
原地待命的战士们都已经休息完毕,他们眼中开始迸发出凶猛的战意,现在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洪无念想了半刻,终于对狙击手做了一个击的手势。
两声清鸣过后,箭塔上的两名巡逻兵应声倒下,埋伏在树林里的战士们得到进攻的命令,一起冲了出去,他们的队形不断变换,本来以来会迎来一阵凶猛的火力,可是直到港口二十米处,还没有发现有抵抗的士兵冲出。
洪无念更加疑惑了,难道是想瓮中捉鳖?可是看这景象,好像真的没有一个人守港,如此一个易守难攻的港口,就这样被自己轻易攻下来了?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吧。
与此同时,旺斯港的军事指挥处,中校裴里奥正皱着双眉,看着眼前的作战指挥屏,指挥屏上一片安静,连一个浮动的小点都没有。
“五个小时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裴里奥中校本来升腾起来的热血也渐渐退却了下去,港口里,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旺斯港各处埋伏着,他们的手脚都快被冻僵了,可是预想中的敌人却迟迟没有到来。
“会不会是情报错误?”裴里奥中校按下了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号码,可是对方却显示的是无法接通。
裴里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他身边的几个副官看到中校的表情,全都面若寒蝉,生怕这个脾气不太好的中校会把气撒在自己的身上。
“该死的!”裴里奥把手里的电话狠狠摔在地上,可是质量绝佳的电话却并没有被摔烂,反而弹起来撞到了其中一名副官的小腿上。
副官轻哼了一声,裴里奥中校的眼神一下子放在了这名副官的身上,他冷声问道:“罗思中尉,很疼是吗?”
罗斯中尉咽了一口唾沫,脸上的冷汗已经唰唰流了下来,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裴里奥中校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带十名士兵去把周围五十英里内的情况都给我探查清楚,如果有一点不详细,就不要回来!”
寒冬天气,周围五十英里的详细情况,十名士兵,这些因素一下子出现在罗思中尉的脑海里,然后用它们推算出来的时间是——五天!
五天,而且裴里奥中校的意思很明白,不会给他们配备任何的行军装备,这意味着他们会缺乏食物和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丛林里那些公主的志愿军,十名士兵如果遇上他们,那可真是一个都回来不了了。
可是裴里奥中校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这一点罗思中尉无比清楚,所以他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就领命去了。
洪无念直到占据了望隆港的作战中心,这才完全确定这里是一座空港了,更让人感觉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的食物和水储备竟然保存完整,本来还以为要全军覆没的洪无念此刻就像飘在了云端,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不过飘飘然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洪无念毕竟也是经过阵仗的人,在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就让手下迅速熟悉了望隆港的防御措施,这座历史悠久的港湾在西黛王朝,甚至更前的王朝里,都一直作为一个备用储蓄式的港口,可谓是十分鸡肋,不守不行,守的话又浪费兵力,毕竟一百多年了,也没见哪个势力试图从这里登陆攻打赫寺里。
正是因为如此,裴里奥中校大意了,他万没有想到艾琳娜公主会把主意打到望隆港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