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明白才会抓你。」
「你拿我跟他谈家业乾脆杀了他比较快。」
贺守辰不以為意,他相信他最后一定会為他的医生情人妥协。
「我看你才是矛盾的人,你爱他却又希望他重视我,这样你才有谈判的筹码,復仇的机会,他紧张我,你不甘心,他走了,你心不安,你希望我问昨晚你们做了什麼,不过是想从我的脸上找到在意,好让心裡舒服一点,要是有把握扳倒元家就不会问我他是回去準备股权还是拋下我不管。」
贺守辰淡笑:「就因為他姓元,所以我没办法為了爱拋下仇恨,何况他爱的人不是我,要说為了復仇杀了他也不行,那就好比毁了心爱的玩具一样,何况杀人不是我的目的。」
「这只是心软跟失败的藉口,你知道他不会爱你,所以把他归类成物品,你清楚这世界的残酷,所以你对你的復仇起了质疑。」
「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我相信除了復仇,人生还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不是吗。」
叶秋好比贺守辰肚裡的虫,把每一种想法窥视的清清楚楚,贺守辰再看几眼便端著被净空的餐具离开。
的确,要扳倒元家就要有全力相博的打算,早就準备好了,更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只不过正如叶秋所言,残酷的生存之道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的悲剧是利益造成,无辜的妹妹不过是别人為求生存的贡品,自己也在这十二年间為生存,為磨刀,犯下大小罪状,毁了无数家园。
贺守辰推开窗子,眺望远方城市,这片天空下只有忙碌跟希望,无论多和平的国家,强者踩著弱者前进是永恆不变的定律,只是越在没有战争的土地上多逗留一天,内心的动盪就越大。
时间不但无法抹去伤痛,反而背负满身罪孽,他越来越迷惘,方向越来越不定,復仇的信念几度动摇。
曾几何时有了这种想法,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售出大量武器酿起战火?整个上午,不,应该说这些年贺守辰总是思考著这个问题,即使成了一方势力者,更让自己成了残酷份子,仍渴望悲剧之前的那份普通幸福。
正午,他又端著午餐去找叶秋:「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打倒元家,不过…我迷失方向了,你说,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不出来你是个勇於坦承自己的人。」
贺守辰想反驳二句,开口却是:「我的人生转泪点是在新几内亚,那年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提携我的老大,也是我的男人,那时候年轻,看不够开,觉得他给的只有污辱,后来想想,我从他身上得到很多,没有他,我不可能有今天,直到现在我的行事作风全仿照他,这也算一种悼念吧。」
「每个环境都有每个环境的生存之道,你是个懂得接受命运的人,这点,你比我豁达,我也相信你对那个人或多或少有其他情愫。」叶秋专注的滚裹著麵条,头也不抬的说著。
「或许吧,杀他的时候是难过,杀他之后是后悔,不过这是一条直线道路,他不死,我只能舒适的活在他的羽翼下,这不是我要的。」贺守辰的目光放到远方,连思绪也跟著飘远。
他沉默著,叶秋也不打扰,直到用完味道还可以的义大利麵,贺守辰正好发出一声轻叹:「真不可思议,你让我想起那段荒唐却美好的日子。」
「你也令我想起一段最想遗忘的过去。」瞥见他眼中的好奇,叶秋从容不迫的擦擦嘴角:「杀人不是你的目的,又自知扳不倒元家,接下来有什麼打算。」
「你很狡猾。」
「就因為不告诉你我的过去就狡猾?」贺守辰静默著,叶秋看看他,挠挠颈子浅浅一笑:「有的被害者的确很无辜,好比你妹妹,有的犯罪者并不是那麼罪不可恕,就好比你。」
「强暴你的情人也是情有可原?」贺守辰嗤之以鼻,叶秋轻叹一气:「就某层面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以我的立场来说,你罪该万死。」
「哼,奇怪的人。」贺守辰端起餐盘,再望一眼便离开。
这次的交谈让贺守辰发现原来已经好多年没有跟人如此深谈过,虽然想法被窥视的彻底却不讨厌,甚至还乐意跟他剖心交谈。
入夜,他又端著晚餐前往:「小羊排,绝对比中午的义大利麵可口。」
叶秋笑了笑:「想化敌為友?」
「难道你期待非人的待遇?」
「要是第一天的不礼貌就是你所谓的非人待遇,我倒很期待。」
从容自若的态度不但没有激怒贺守辰,反而让他大笑出声:「跟你讲话很舒服。」
「我的荣幸。」叶秋优雅地端起餐盘裡的白酒抿了一口,一面进食,一面听贺守辰畅谈昔日往事。
身為心理师,别人的事早听多了,贺守辰是个典型的迷途羔羊,他一脚踩在坦然、豁达,一脚却踩著叛逆、不满,一下逆来顺受,一下抗议命运,而他的眼神还不时透露内心的徬徨跟求助讯息,在他身上更看到自己的影子。
「妓女的存在是嫖客的错,罪恶的诞生是命运的捉弄,你认為我是被命运掌控的人,还是掌控命运的人。」
这问题令叶秋起了兴趣,搁下餐具,凝视他说:「你是游走在命运边缘的人,有人活著只為一口饭,少了健康的人為的是多吸一口气,什麼都不缺的人慾望相对的就提高了,每个人都有生存的价值跟目标,你呢,除了復仇,难道连这最基本的生存慾望也忘了。」
贺守辰不禁想起為了踏上復仇之路而拋下的未婚妻:「当年要是没有那件事,我在二四岁那年就结婚了,现在也有几个顽皮的孩子,每天忙碌的上班养家活口。」
贺守辰像在谈论理想,眸中闪著耀眼的光芒,对上叶秋的视线,他浅浅一笑:「或许环境改变了我,以前嚮往的日子现在居然觉得平淡了,可能也是孤寂太久了,那种温馨的感觉我想不起来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敲门声打断他的后续发言,跟门外的人小谈几句后便说:「他来了。」
叶秋只是轻应一声,贺守辰在门边停躇了会儿也等不到任何表示要求:「跟你谈话很愉快。」
当贺守辰回到自己房间,房门一开,在裡头等候的元兆昜气势凌人的踏前说:「你什麼时候放人我什麼时候离开。」
「那我这辈子都不放人了。」
元兆昜望他一眼便往一旁坐定,拿著电话开始联络一票不相干人等,一下谈论股市,一下询问公司状况,这举动让贺守辰有被瞧扁的感觉,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俊美医生全都不当他一回事,不过他很喜欢现在这样,心裡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填实感。
「把我这当办公室了?」见他终於收起电话,贺守辰笑问。
「不放人迟早把这当会议室。」
「想不想喝一杯?」
心情愉快的贺守辰只想小酌几杯,哪知道某人竟然像是在跟谁拼酒似的,喝的既急又猛,刚出院的身体哪能让他这样喝,才劝上二句,元兆昜一脸不悦的说:「老子喝酒轮不到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