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沌中，洛贺里依稀听见夏笙夜的呼喊，拉扯他的那股无形之力顺时消失，身体停止漂浮，但入眼竟是去道馆的必经之路，而所有景物皆一片昏黄。
梦吗？
对他来说旁侧的公园熟悉却陌生，常路经此地但从未进去过，此时他正不受控制往裡头去，来到一隅，发现几个大孩子在欺侮一个小孩，想上前却被一股力量阻止。
「别去，那是过去的事，改变不了的。」
稚气嗓音响起，转身看去，才知道身后站了一个全身发亮的矮个子：「你是谁？」
「是我阿，在狗咬的那个。」
须臾间，眼前的是一个被狗咬的小男孩，他不争执不抵抗只是无声哭泣，而路过的自己正帅气踢开那隻恶犬，随即又蹣跚离开。
这影像让洛贺里想起那天酒酣七分从团庆中离开，微微一笑，道：「我记得了，你是坐在公园外的小朋友。」
语落，又看到自己经过公园时总会摸摸坐在栏杆上的小朋友。
这举动是一种习惯，记得第一次摸他的小脑袋是他躲在膝盖裡哭，好奇上前，从他腿上的伤势知道是同一个小孩，开口慰问却把他吓跑。
从那次后，每每经过总会看到他低著头坐在栏杆上，即使没交谈，一次又一次的摸头动作已成了无声的招呼。
「好高兴，你记得我。」小白影满是喜悦的说著。
「怎麼我看不到你的样子？」
「因為你没看过我。」
洛贺里莞尔一笑，想他总把头压低，唯一照面是他被狗咬那时，不过当时早醉迷糊，哪还记得他的样子。
「我喜欢你，因為你是好人。」
一句喜欢将洛贺里的思绪拉回，心更揪痛起来，想必卡也是这麼坦率直接的说。
「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洛贺里甚是不解。
「上次那个大哥哥说是我害你们出车祸的。」
「你说夜？」
「他叫什麼我不知道，就是撞到你的那个人。」小白影踱踱步，又道：「那天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谁知道他竟然看的见我，结果……」
听出他的自责，洛贺里压根不在意，打断他问：「这裡是虚无之地？还是梦？」
「都不是。」
「我没死吗？」
「当然没有呀，我一看到你的灵魂飞出去就赶快抓了其中一个塞进那个大哥哥身体裡。」
这一提，洛贺里想起曾用夏笙夜的身体醒来，还看见自己飞进自己的身体裡。
「所以我才会到夜的虚构世界？」
「我不知道什麼虚构世界，我只知道你有好多灵魂喔。」
「是阿…」洛贺里摸摸身体，苦涩一笑：「我答应他要带他回去。」
「大哥哥，灵魂的主人对你很重要？」见他沉寂下来，小白影拉拉他：「别难过，你难过我会不舒服。」
「你也是我？」
有过之前的例子，洛贺里伸手抱抱他，而他依然矮小，更没有同体化，还歪头问：「為什麼说我是你？」
洛贺里简短几句告诉他稍早遇到的灵体和虚无空间，小白影击掌：「那应该是飞走的其中一个灵魂…其实我也不懂这些奥秘，但是你一定是受到祝福的人，才能找回自己的灵魂。」
「不管怎样你还是救了我，谢谢。」
小白影乍似羞赧地搔搔头：「大哥哥，我该走了。」
「去哪？」
「快乐温暖的地方，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
洛贺里顿时语塞，仅是渺渺几次擦身而过，根本没為他做过什麼，甚至连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嘻嘻…你回去后可以去看看我吗？」
「好，在哪？」
「跟你同一间医院。」
「恩，我会去的。」洛贺里不假思索地应允下来，但一瞧见四周灰黄景物，莞尔问：「不过我怎麼回去？」
「有人叫你就可以回去了。」小白影拉著他，嘻笑说著。
「但是刚刚……」刚才明明听到夏笙夜的呼唤，可是张开眼却置身此地，不禁质疑他的说词。
「刚刚是我拉你过来的。」
「你拉我？」听他呵呵笑著，洛贺里不禁想起曾经几次的相同之力，好奇问：「在医院也是？」
「是阿，因為我不知道你会飞去哪，可是有好多次我都拉不住你。」
洛贺里恍然大悟，原来在古艾城甚至几度死亡所感受到的无形之力都是他，而他只是想帮忙，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麼恐怖。
「你叫什麼？」
「我没有名字，不过他们叫我小漾。」
「那小漾，你快去那个快乐温暖的地方吧。」
「好。」一声应答，小白影又急道：「大哥哥，我的身体给你装灵魂，反正我要走了。」
「装？」
「这麼多灵魂会让你吃不消的，所以我的身体送你。」
这说法叫洛贺里莞尔，笑道：「你的身体就能负荷呀。」
「我要去快乐温暖的地方了呀，我妈妈在等我，我要去找她。」小白影跳跃地比手画脚，随即又静下说：「其实在你们车祸那天我就要走了，但是我想再看看你，结果就……不过现在你没事，我没有牵掛了。」
贺里…贺里……
洛贺里回头一望，脑中突然旋起夏笙夜的呼喊。
「你快醒了，记得…要去看……」
贺里…贺里……
随著呼唤声越发清晰，小孩的声音也逐渐减小，入耳已是夏笙夜清晰的滴咕抱怨，脸上传来的是被揉捏的疼痛感。
「洛贺里！你到底还要睡多久，你果然是猪，再不给我醒来，我就…就……」
他那不具杀伤力的威胁洛贺里听见了，才动动手指就被握的死紧，耳边更响起震耳欲聋的：「贺里！贺里！！」
想抗议他的高分贝音量，却在张眼后被他的担忧神情打住：「…夜。」
「贺里！」洛琰飞快上前，再次把夏笙夜跩开。
「哥。」
「有没有哪边不舒服？」
洛贺里坐起身子，打量四周景物，丝毫没有返回的真实感，所有的情绪还停在虚构世界和那场梦境。
「哥，帮我找一个叫小漾的病人。」急，是因為怕脑袋清醒后把事忘了，更想确定真假。
「小漾？」
「恩，就叫小漾，他也在这个医院。」
洛琰看看他，不再多问地转身离去，人一走，夏笙夜逮著机会飞快扑上：「有没有哪裡不对劲？」
「有，我以為是梦，看到你，才有点真实感，他…真的死了。」
见他眼框湿润，夏笙夜赶紧抱著他，道：「他活著，还活在你的身体裡阿，还有这。」
指指他的心，指指刻在手腕上方的名字，这举动却把洛贺里惹哭了，而夏笙夜又故意做些惹他心酸的举动，哗一声，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出去出去！」瞥见自家兄长，夏笙夜叱喝一声，抓起毯子把人藏起来，就不许任何人瞧见他的红眼睛。
夏乔搔搔头，对这种场面根本没輒，认命到外头站卫兵。
片刻过后，洛琰一返回就被洛贺里毫无形象的表现震怒：「哭什麼！还有你，把人放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中气十足的吆喝让洛贺里正坐起来，赶紧擦掉眼泪，止了声。
他的乖顺让夏笙夜看的一头雾水，搔头道：「我说大哥，难过就会哭阿，难道你没哭过。」
洛琰瞪上一眼，缓缓气才说：「你要找的人再房，有认识？」
「不认识，但是我想去看他。」洛贺里摇摇头，脚才跨下病塌夏笙夜就赶紧搀扶上。
「不认识有什麼好看，你才刚醒，先躺下来休息。」
「哥，我想去确认，他可能是救我的人，我答应要是回来就去看他。」
听他这一说，洛琰不再坚持：「我带你去。」
来到该病房，洛贺里激动上前，贴近看著那张稚气脸孔，碰碰他，温热实在的触感叫他吐不上话。
夏笙夜好奇跟上，一瞧，人已愣住，只因那张脸和小傢伙人类形态的样子有七八分像，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窃声问：「这是怎麼回事？难道他跟我们一样是这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