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夏笙夜屈坐发愣，明明早将自己放空到八百里外心却无法平静，不安反而越发加剧。
他在等，等前往闇夜之地的狄牙将人回来，越等，越觉得时间过的缓慢，越等，脑子跟著想起很多事，想起过去和现在，想著两个世界的种种一切。
在夏家，凡事不需要担忧，从小到大活在宠溺放纵下，即使闯祸闹事，万能的金钱总能摆平一切麻烦，每天除了酒色和挥霍，根本无事可做，要不是閒来无事敲出的文字让人认同，真不知道自己活著有什麼意义。
这一回想，夏笙夜才发现自己竟然糜烂颓废到这种地步，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消耗米粮的米虫一隻。
要是死了，恐怕只有宠溺自己的蠢大哥笨大姊会难过吧。
不对，现在还多一隻小猪……
只是，為什麼到现在还不回来，是出事还是做出决定了？
你这笨蛋白痴，别给我搞失踪阿。
你一定不知道，无论你怎麼决定我都会原谅你，就是不要不告而别，不然我会掐死你。
推开窗子，眺望漆黑远方，正好瞧见第一道曙光攀起。
晨曦之光让他旋起希望，勾勾嘴角一笑，深信这是一个好预兆。
可惜他探不到魔族气息，不然便能察觉潜伏的危机，一个藏在漆黑等待狄牙的杀手。
就此同时，总是来去如鬼的人总算回来，见他独自返回，夏笙夜不急不恼，平静问：「没看到他了？」
戠的微薄气息让狄牙警戒起来，不提外头的偷窥者，更不提洛贺里刻意遗留在地上的讯息，心裡的担忧更被藏匿著，将杵立在窗边的人拉进：「他不在闇夜之地，应该是跟翟衲斯在一起。」
「我知道了。」
狄牙竖起寒毛，绷紧神筋看著他，他的平静比外头的戠还吓人，果然下一秒，漆黑的乌丝兰羽已被他握在手中。
「挺有二下子的，这麼快就偷到。」狄牙故作镇定问著，却赶紧拉开距离。
「呿，是他自己交上来的，算他识相。」夏笙夜把玩手中利刃，噘嘴道：「天快亮了，来去中海试试。」
「你确定今天要回去？」
「他会回来。」
看他如此深信，狄牙不禁担忧，嘆气道：「既然这样就别让我多跑一趟，等他回来再一起出发，万一回不去，就去花瑟小镇。」
「你也太懒了吧。」
「这不是懒不懒的问题，喂，别耍蠢。」见他一把刀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狄牙才伸手夺取就被画上一刀。
「呃…」夏笙夜大惊，赶紧搁下刀刃上前：「别死阿，去中海靠你了！」
手掌传来的剧烈疼痛令狄牙燃起怒气，一瞧，伤口瞬间腐蚀，啐了一口，赶紧替自己治癒起来。
片刻过后，细针般的伤势让狄牙花去大把力气，怒瞪一眼，没收那炳危害魔族性命的利刃：「从现在开始由我保管。」
见他无恙，夏笙夜嘘呼一气更不敢吭声反对，庆幸只是小小细痕，不然恐怕已闹出魔命。
「我觉得还是让它沾沾人类的血比较保险。」狄牙眼一瞇，道出由衷之论。
「不行！」夏笙夜扯高音量抗议，又道：「万一失去神力怎麼办。」
「没神力就回不去吗？」
「鬼知道。」
「真这样你们就有理由留下了。」
「呵呵，好像很有道理。」夏笙夜傻憨一笑，随即踢他一脚：「想的美，就算要留下也不能是这种乌龙。」
被夏笙夜这一瞎闹，狄牙完全忘记躲藏在外的人，等想起时已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不懂总和自己不对盘的人竟然会安分离开，却也庆幸他没趁机发难，要不又是一场避免不了的苦战。
日阳攀上，照亮大地，更打亮雪白一片的尔塱村。
刺骨寒风从门缝窜进，洛贺里拉起毯子将旁侧的人裹紧，握起他冰冷的手呵出热气為他取暖。
杂乱的思绪终於理清，心裡的疑惑更是有了答案。
总算明白為什麼会这麼在意，这麼捨不得，这麼掛心不下。
是喜欢，是真的喜欢，昨晚的情事更确切这份感情，不是可怜，不是施捨，更不是愧歉。
只是这答案却让洛贺里大惊，不懂是在什麼时候喜欢，一度以為是在知道他的付出后，以為是在他的牺牲后，更以為是在他刻意不见后。
但经过一夜思考，发现早在古艾城就有為他留下的想法，尔后在阿格领农他的重复告白，数度亲密举动，虽然大感困扰，不能接受，却没有厌恶的感觉，若非他大发杀性，或许就一直任由他，甚至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
讶异竟然在那麼早之前就有他的存在，错愕这份感情还得靠旁人提点才发现。
静看他的睡顏，洛贺里轻碰那双紧闭的眼帘，这举动却把他唤醒。
视线相交，必卡一脸疑惑，不懂他昨晚為什麼没有中途停下，更不懂他脸上的领悟神情代表什麼，正当陷入思绪时，耳边传来他轻声问语：「我有把你弄痛吗？」
必卡眼珠飘动，挪挪身子，淡淡道：「没有。」
「那就好。」洛贺里抱抱他，又道：「等等送我回马福地特斯好吗。」
明明是轻柔的口语，动作更是亲密，却仍是不变的决定，必卡眼帘一垂，微微点头。
洛贺里摸摸他的头，知道他又难过了，赶紧道：「必卡，我还是决定要留下来，但是，我得跟夜交代。」
為什麼？想问却没有勇气，提到夏笙夜更想起昨夜的行為，眉头一蹙，心裡满是愧疚。
「怎麼了？」洛贺里抚平他的蹙眉，不懂他的自我谴责，却道出让他安心的话：「夜那边我会跟他说，昨晚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想太多。」
「那他呢？」虽然吐不出要他留下的字眼，但经过昨晚的亲密，再不想催赶他回去。
「他回去是最好的，在我的世界一定有很多爱他的人，关心他的人。」洛贺里凝视眼前的人，紧握他的手，道：「但是你只有我。」
这话听在必卡耳裡满是同情意味，心一阵刺痛，想断他施捨念头的嘴已被吻上，难以理解他的举动和亲密，下一秒，他又编织出美好将来：「我跟你说，不准你放我一个人生活，，看是去哪都好，就是远离这个冷的要命的鬼地方，等等你先带我回去，我们再去找地方定居，好不好？」
必卡想也不想的点头，哪怕是南科一梦，哪怕愧疚再深，已沉沦在乍似梦境的现实中。
等到两人返回马福地特斯已几近正午，看著前方建筑，洛贺里低头看他，叮嚀交代著：「你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不要再跑掉，不准再躲著我。」
洛贺里摸摸那颗点头如捣蒜的小脑袋，才走没几步又折返：「我不放心，你还是动动气让我知道你还在好了。」
「我不会走，我会等你。」
肯定的语气让洛贺里安了心，微微一笑再拉拉他的手才折返旅店。
见他走远，必卡显露出畏惧和不安，不是懂他，為什麼现在不懂了，他的举动和决定都是接受，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可怜而已…
我…我会等你，我不走。
进入旅店，洛贺里推开房门的手止了住，坦然面对需要勇气，而让他旋起勇气的是外头那个令人掛心不下的人，吸口气进入，入眼的是睡熟的人。
见他能独自入睡，洛贺里更放心，轻轻闔上房门，来到床沿边，轻触叫唤：「夜。」
轻触，他无动於衷，推推他，仍睡的死沉，被窝裡透出一抹光亮，洛贺里好奇扯开被子，才知道光源来自他的手，但……
他的手為什麼透明了？
洛贺里揉揉眼，捞起再看，无异状的手让他嘘呼一气，暗忖只是一时眼花。
他的举动将睡梦中的人吵醒，夏笙夜眨眨眼，擦擦嘴边口水，笑道：「回来了阿。」
「恩，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