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的第二年,家裡传来他们订婚的消息。
虽然觉得发展的速度太快,但还是替他们高兴。
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像她穿上婚纱的模样,应该很美吧。
临走前她给的那幅画倒是派上用场。
给照片不是更实际吗?看著她的杰作不禁这麼想著。
又是二年过去,不过这次传来的竟是父亲的恶耗。
怎麼会…父亲的身体向来健康。
回到家才知道是仇杀。
四年了,看见他的瞬间几乎认不出来,他已经从稚气的男孩蜕变成英挺的少年,少了当年的童真倒多了一份沉稳。
也许是抱著父亲被杀害的仇恨,他的眼神变的凶狠,甚至有点…陌生。
「回来啦。」他用著低沉的声音说著。
与记忆中的笨弟弟差异太大,快不认得这人了。
自己是不是错过什麼。
「恩,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去歇著吧,这裡交给我。」
他没应声,静静地离开灵堂。
之后才知道他带虎曜门的兄弟去寻仇。
当天夜裡他身上沾著鲜血,气愤地把门一甩回到房裡。
担心他是不是受伤,跟上去轻轻地将房门推开,却见他趴在桌上,身子微微颤抖著。
「受伤了?」
「出去!」他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吼著。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係,他的双目赤红,浑身散发出杀戮之气,乍看有些骇人。
这些天下来他的情绪一直很不好,几次出门回来都没吭声,要不就是关在房裡一整天。
不过今天应该是最糟的吧,但他却在笑。
他被人扶了回来,任由手臂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怎麼回事?」
「亦然受伤了,我先联络李医生。」印象中这个人叫赤影,是虎曜门近年来的主力,很年轻但办起事来绝不手软,不过连他都变了,没有四年前那麼难以亲近。
「不用麻烦了,我来就好。」主修四年的医学,总算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是枪伤,子弹还在裡面。」
「你行不行阿。」他质疑著。
「你以為我这四年是去度假的吗,不过…还真没试过活体。」
「哈…那我还真好运。」
「知道就好。」
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哭的呼天抢地,还真让我有点失望。
也正因為这次,事后说什麼都不让我替他医治,打从心裡认為我是故意不替他打麻药,关於这点他确实冤枉我了。
他喘著气笑著:「爸的仇我报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麼,是该责怪他贸然行事,还是义正言词的跟他说法律自有制裁。
但看著他满足的表情,才想起虎曜门可是龙家的事业,身為黑道世家的长子竟然有这些婆妈的想法。
「干的好。」想这是他需要的吧,也是我该去正视的事实。
听见我的认同,他缓缓闔眼睡了。
翌日,那人坐在椅子上盯著某处发呆著,连手上的菸燃完了都不知道:「喂,伤患没有抽菸的权利。」
我拿著手上的一壶咖啡问到:「要不要来一点?」
他睨了我一眼说道:「伤患不能喝咖啡。」
「刚在想什麼?想到这麼出神。」
「……没有。」
「少来了,你有什麼事情能瞒的过我。」
「你以為我还是四年前的我吗?」
没想到他会回上这样一句,确实大受打击。
「在我看来你只有个子长高而已。」说著口是心非的话来掩饰内心的波动。
「你一点都没变。」
「那当然。」
才正得意著,他头一撇又补上一句:「自以為是这方面。」
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下去:「龙亦然,你真的很欠揍。」
完全无视我的怒气,他又问到:「你什麼时候回去?」
「过阵子再看看吧。」
「对了,珊儿呢?回来这麼多天怎麼都没看到她,你们该不会分了吧。」
「别问我。」他脸色一沉,就这麼跑了出去。
怪哉,这是发哪门子的脾气。
但他这一出去就是二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赤影说:「去那裡找看看吧…」
这天的天气实在糟透,雨从大半夜就下各不停。
而赤影口中的那裡竟是……墓园。
这种天气来这种地方找人应该很好找吧。
果然,眺望过去便看见那人的身影。
「你搞什麼。」
他的身子有些摇晃,唇色发白,而且完全没注意到我。
拉上他才发现他全身早已冰冷,感觉不出一丝温度。
没来由的愤怒一涌而上,大声问到:「你在这站多久了!跟我回去。」
虽然很想揍他几拳,但脑子裡的医学常识不允许我这麼做,反倒是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而他动也不动,只好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為他盖上。
一手撑著伞一手胡乱的将他髮上的水珠弄乾。
「回去了。」
他依旧毫无反应。
又是一声大吼:「龙亦然!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他似乎甘愿了,回头看了我一眼用很虚弱的声音说著:「听到了。」
临走前我看向那墓碑…当场傻了。
墓碑上的名字竟是『李珊儿』。
真的是她吗?应该是同名同姓的人吧…但是如果不是她,他又怎麼会守在这?
到底是怎麼…回事…
这突来的事实叫人难以接受…
想起四年前的离别竟然是最后一面。
想起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说著:要笑著道别才吉利。
「哪裡吉利…妳这个小骗子…」
嘴上喃喃说著,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
唯一一次為她不捨跟难过,但也是最后一次。
怎麼回来的完全没印象。
从看到墓碑上的名字脑子就一片空白。
「吶。」一杯飘著热气的饮品硬塞入手中。
接著又是一套乾衣服丢了过来:「把衣服换了。」这才发现自己也溼透。
「她……怎麼会…」
这麼问就像是在挖他的伤疤,既然要痛就痛一次吧。
他缓缓道:「车祸。」
直到深夜才从悲痛的情绪中振作起来。
想像他是如何面对这些,先是失去最爱的她,然后父亲,接著还要以虎曜门身份讨回公道。
轻声的来到那人床边,伸手探去。
恩…有些发烧,预料中的情况。
他翻过身,将脸埋入床铺裡,这是他装睡的一惯技两。
这点倒是跟以前一样:「别装了,起来吃药。」
「明天再吃,我睡著了…」
「睡著了还可以讲话阿,起来吃完再睡。」
他拉起一旁的棉被盖住自己,连话也懒的说了。
「给我起来,不想明天更难过就先吃了药再睡。」
硬是要将他从棉被裡揪出来,他却死都不让我得逞。
在一拉一扯中,不小心看见他那红红的双眼。
哭过了?不知道為什麼,心竟然揪了一下,对故作坚强的他感到心疼,他还是原本的那个笨弟弟。
「你出去,药放在桌上我等会儿再吃。」
他的头依然埋在被子裡,用著沙哑的声音说著。
不想被我看见是吧。
看著那隆起的被子,好怕连他也突然消失。
趴在他身上,像是為了确认他还存在而更贴近:「你不是问我哪时候回英国…」
那人没回应,我又逕自说著:「我不去了。」
「為什麼!」他突然弹了起来,一脸错愕的看著我。
果然,看著他红肿的双眼,更让我确定刚才的决定是正确的。
「没為什麼,就不想去不行阿。」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因為他才这麼决定。
「嘖…医术这麼滥还不滚回去。」
一掌打在他的伤口上:「你说什麼!」
為什麼从他嘴裡说出来的话总是让我火大,好歹我也称的上医生,就算没执照,总还是个密医,竟然如此瞧不起我。
「医生会这样对待病人吗!」他吃痛的瞪著我。
「既然起来了,就快把药吃了,吃完快点睡觉。」
他一口把药吃了下去,滴咕著:「回不回去都随便你,反正那是你的事。」
他不喜欢虎曜门的人在家裡进进出出,除了李医生偶尔过来看看他的身体状况,跟他聊了些语重心长的话之外,家裡倒也安静。
也是从李医生那裡才知道更多女孩的事。
女孩是在一场无可预期的车祸中过世,没人愿意看见这事件的发生。
对他而言,父亲的逝世纵然难过,总还可以把满腔的怒火发洩在仇家身上。
但失去她的痛,却只能全部承受。
我稍微可以理解当时他站在墓园的想法。
无奈且无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