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打量着齐之轩,真是万万想不到年少时那个冷傲的孩子竟出落的这般,这般精妙——只见他抬着头,眉头微微皱起,凤眼冷细狭长,肌肉结实有力,散发着诱惑的光,还有他的嘴唇,那么娇俏猩红李良庆竟看着口干舌燥、不能自已起来。
之轩早察觉到窗外有人,等着可染与自己共赴云端后,深深地吐了口气,抬头目光直冲冲地朝李良庆看过去。李良庆被盯的胸口一热,条件反射地要逃走,但身体已经融化在这个目光里——真恨不得死在里面了!
之轩迅速披上衣服,李良庆回神赶紧跑,之轩追到河提上不见了他的人影,一定是潜入河中跑了。
水性这么好,该是西南王的人之轩突然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赶了回去,但为时已晚齐之漾已经被人救走,好在他的可染还在那里,已经累得睡了。
第二天可染醒来已是中午,有人送饭来,她赶紧问了一句“王爷在哪”,那丫鬟叫清莲的红着脸说“小朵夫人来了”可染将筷子一放,没再拿起。
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之轩的人影。这天下午清莲跟着可染散步去,到了河堤那远远的看见了小朵,进退两难时,小朵已经走到了跟前和她们打招呼。可染见小朵身形已经微微有些变化,又想到这毕竟是之轩的第一个孩子,刚寒暄了几句,就说:“晚风起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没想到小朵一听眼就红了,抓着可染的衣袖说:“姐姐是嫌我跟了王爷?”
“你误会了,我是见天凉了——”
“我不过是真心喜欢王爷,”小朵打断,眼睛盯着她说:“人这一生,能遇见几个放在心上的人?”
“你想多了,我和王爷,我对他也无情,他也不曾对我有意”可染话没说完,之轩已经带着人由远及近,他的眼睛一直黏在小朵身上,不曾瞥可染一眼。
可染垂下眼闪到一边。
之轩揽着小朵离去,对她关切的话语还浮在空中,两人已经走远了。
本来之轩对小朵并没有什么情意,但小朵有了他的孩子又又一心一意的对他,之轩就慢慢对她关切起来,一有空就陪她。
下午可染带了饭菜去牢里,想和园主之漾一起吃。没想到侍卫不让她进去,说没有王爷的命令。
“可今天是中秋节”可染小声说着,看着侍卫。
“您还是别让小的为难了,现在王爷还在小朵夫人那里,要不小的去帮您问问?”
可染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饭菜篮子,说:“那帮我把这个给园主行吗?”
侍卫仍是一脸难色。
哎,还是算了。可染往回走,刚转过门口去,就听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小朵夫人让我把这些饭菜给齐之漾!”
“好,好我这就给您开门!夫人真是心善,这还惦念着牢里的人哪?!”
“是啊,本来她还要亲自来呢,王爷时时陪着她,实在抽不出空才让我来的”
声音渐渐消失了,晚风一起,可染身上有些冷,心也凉了个透。她慢慢回了自己的院子,清莲连忙跑过来,笑着说:“王妃,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可染仍是无精打采。
“王爷吩咐人送来了烤鱼还说过会儿会过来!”
烤鱼?
“真的吗?”
“嗯!”清莲‘嘿嘿’一笑:“王妃,奴婢给您上上妆吧?”
可染脸一红,点了点头。她上了妆,换了一身水红的衣裳。本来想穿那件蓝色的,清莲说红的喜气,王爷见了开心,她就同意了。
等她们侍弄完,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菜凉了又热过一遍,仍是不见之轩来。
夜深了。
“王妃,您先喝些汤吧”
可染固执地摇了摇头。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小丫鬟,小声示意清莲出去。
“小朵夫人突然不舒服,王爷说他不来了”
“你个该死不死的,怎么不早点来说!”
“王爷没早发话呀哎呀,你放手!”
可染闪出门来,清莲还在拧着那个小丫鬟的胳膊,见她出来了,赶紧松了手。
“你俩来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那小丫鬟哪里敢,刚要拒绝,清莲止住她,拉她一起进屋坐下。
一大张桌子上只坐了三个人。
可染看看桌子上的菜,一双筷子拿起来夹起一大块烤鱼肉给了清莲,又夹起一块给了那个小丫鬟,最后给自己也夹了一大块。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是不吃饭不更让人笑话?
她把鱼肉塞进嘴里,狠狠地扒了一大口米饭。吃的太快,喉咙一触到食物难受的要命,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清莲给她拍着背,说:“王妃,这是何苦,作贱了自己只更让别人得逞!”
可染喝了些茶水,舒服了很多。仍是胸中憋闷着一股气。眼盯着桌上的烤鱼盯了半晌,站起身子抬着桌子就要掀了。
清莲拦着她,说:“这是王爷赐给你的,你要是掀了不更惹得他生气,更让别人看你吃醋、看你笑话?!你要实在看着不顺眼,就赏给我,让我吃了,好吗?”
‘哗啦啦’——
清莲仍是拗不过她,桌子翻了,碗筷盘子碎了一地。
“我只过我自己的,不需要给别人看。”可染盯着那小丫鬟:“回去告诉王爷,以后不用来了”
气终于是解了,可染没等清莲收拾好桌子就上床睡了。没想到后半夜竟发起烧来,清莲让人把大夫叫来,自己等在她身边伺候。
“王妃你说你这是何苦!”
谁知可染突然支起身子抓着清莲的手,把清莲吓了一大跳。
“你忘了说过以后逢年过节都做小蘑菇给我吃的吗?”
“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
清莲慌了神,只胡乱地回答‘没忘!没忘!’
一会儿赵大夫来了,把脉后说没什么大碍,交代清莲以后要让王妃宽宽心,三餐定时定量药方子还没写完,小朵那边又派人来找。
“赵大夫,小的找的你好苦!”
“不是说了没事的吗?”赵大夫脸上满是不耐烦。真是够了,连他这样的耐心人都烦了。
“咱还是小心些吧,出了事大家都担待不起。”
“嗯。记住我嘱咐你的话。”他对小朵说。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迟疑地问道:“王妃生病,需不需要和王爷说一声?”
清莲一听,表情接着变了,冷然地说:“不必了”
清莲听过赵大夫的话后,使尽了看家本事给可染做饭,可她仍是吃的很少,渐渐地睡觉也不安宁了,不是做恶梦就是说胡话。这时候的螃蟹正好,小朵抽了个可染午睡的空档去河滩捉了许多螃蟹回来给她煎了吃。这时令的螃蟹又肥又大,油煎了十分美味,但可染仍是吃的很少,清莲就跟她说去给她挑个酸辣姜汁来配着就能多吃些了。
可染笑笑,随她去吧。
清莲前脚刚走,小朵一行人就来了,只见她已经显怀,但还是穿了一身艳红的衣服,真够碍眼。可染招呼她坐下。小朵从小就爱吃螃蟹,这几天食欲不振,见一盘子尽是金黄油亮,经不住伸手就拿——已经是手习惯了,庄里上下的东西哪个是她不能拿的?
可染‘吭’了一声——倒不是嫌她没礼貌。
小朵迟疑了一下,身后的老婆娘倒先恼了,阴阳怪气的说:“夫人怀的是王爷的长子,府里的人谁不敬重?吭来吭去是嫌谁呢?!”
可染本来就闷了好几天,心烦的很,小朵还有个孩子呢,她可除了‘王妃’这个空头称呼什么都没有,又听一个老随从这么说自己,更是胸闷不已。又看小朵,她脸上似乎有嘲讽意味,不禁心里又厌恶了她几分。
“这螃蟹是我吃剩下的。”
小朵迟疑的手赶紧缩了回去,可染差点笑出声。
“是清莲去河滩那给我捉回来的,你要想吃,不如派人弄点新鲜的。”
“我可不吃河滩的”小朵叫了一声。府里生猛海鲜还能少,只要她想吃还怕没有?
可染听她这么说,认为她该是不吃了,螃蟹对孕妇的身体是很不好的。
这时清莲端着姜汁进来,径自走到可染跟前放下,接着站到她身后去了。
小朵见清莲没给自己行礼,气的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可染赶紧笑着说:“清莲不是从王府跟来的,从小在这庄里长大,不懂规矩,妹妹别介意——”
“哼!哪里是在说自己丫鬟,是暗里嘲讽我们夫人吧?”
小朵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命令道:“给她一巴掌,长长记性!”那老奴一听,迫不及待地扬手往清莲这边来。清莲脸上满是畏惧,但没有退缩,直直的站在那里等着。眼见一巴掌要落下,可染突然站起来闪身挡在清莲前面,那老奴始料不及,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可染脸上。
可染转过脸来,盯着小朵说:“你要打她,无非是因为我管教不严,不如打我解气吧!好歹你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别为了几句闲言碎语连自己的主心骨都没了!”
小朵不好再说什么,忽然闻见一阵香味,是那姜汁。算了肚子也饿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就笑说:“我就是吓吓她,姐姐还当真了?!”
可染笑着坐下,拿起一根螃蟹腿儿剥了壳沾了汁塞到嘴里,有些许汁顺着手淌了下来,她赶紧往回舔了一下。
小朵看的眼都圆了,干咳了几声,说要回房。
可染送她出了屋后,冷哼了一声,想着给她个教训,又静下心来到底还是不忍,就打发清莲去告诉小朵不要吃螃蟹。
小朵回了屋,接着就吩咐那随身的老婆娘去做螃蟹。
“哼,不给我吃,还做样子馋我,看我吃的比你的好多了!”她心里暗暗地想。
那老奴也是献媚心切,不一会就端来一些大个的。小朵自从进了王府,生怕别人说自己是没见过场面的渔姑,做什么都慎言慎行,这下有机会了,甩开腮帮子尽情的欢吃,好几只下肚,又想起清莲做的那姜汁,就打发那老婆娘去做。
这可难为那老奴了!清莲做的那姜汁那么香,谁知道她怎么调的?
“唉??”小朵突然停下她那沾满了油腻的嘴,问道:“我有了身子,能不能吃螃蟹呀?”
真是妒忌之心魔心智。自从得了宠,她每天不是看戏游玩寻乐就是搜罗金银珠饰,早把先前学过的那点可怜的医术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又一心想着报复可染,也不动动脑子就要吃。
“该是没要紧的,生猛海鲜多么补身体啊!”
“嗨!你瞧我,都忘了你是从来没有男人碰过的,问你你哪知道!”
那老奴眉头一皱,脸色惨白,说:“奴才这给您做姜汁去”
就着酸辣姜汁,小朵着实吃了不少,没想到第二天一清早就齐痛无比,梺体血流不止,大夫们束手无策,只好配药把胎滑了下来。
之轩想安慰安慰小朵,可她一直哭个不停。他叹口气,开始盘问侍从她的饮食起居。
那随身的老婆娘怕牵扯自己,赶紧跑到之轩跟前跪下,口舌不清的说:“昨天云王妃送来的螃蟹,夫人吃了一大盘”说完看看小朵,小朵没吱声。
大夫说,孕妇是很忌螃蟹的,螃蟹性极寒
之轩咬牙闭上眼睛,似乎暴风雨的前兆一样,压着嗓子说:“把云可染给我叫来!”
可染一早就听说了小朵的身子有些不妥,心想着肯定会扯到自己。
之轩我就看看你,能怎么处理难道你真能为了她,杀了我不成!
她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就像她第一次坐在梅园的主座上一样。
她一点都不怕。
听见一个脚步急匆匆的声音,可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竟是清莲,她跑进来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可染问怎么了,清莲边跑边说:“小朵夫人吃了螃蟹滑了胎了,大家都说是你干的,王爷正派人抓你!”
可染吃了一惊:“怎么还滑了胎?不是告诉你去告诉她别吃的吗?”她自己也好歹学过医啊!
清莲闭了嘴巴一言不发,只带着她跑到河堤那,从水草从里拖出一条小船,自己先跳上去接着回头拉可染。
可染摇着头,后退一步说:“我要上了船你也走不了了!”说着使劲推了她一下:“你快走吧!”接着从头发上扯下金簪花,耳朵上的金丝坠儿也一把抓了下来,胡乱地塞到她手里。头发只是乱了,耳垂上却弄出了血。
清莲见她这样,愧疚悔恨又加了几分。更是不能扔下可染一个人,死执执地拉住她的衣袖往船上拽。可染一个病秧子哪里能抗拒的了,硬是被她拉了上去。船刚离开岸边,可染突然想到园主,又怕连累清莲,抬脚要回岸上被清莲摁住。
“你想回去被冤死?王爷对你有情,可他现在在气头上!出了这段河就是湖,逃出去再想办法吧!”
可染脑子一团乱,但船已入了水,离岸很远了。她闭紧了嘴巴祈祷着,可侍卫仍然是出现了。他们不善行船,可染心存侥幸——直到之轩出现。
侍卫闪边,之轩站在中间,这么远的距离看去,他闪耀的想一颗水晶一般,可染忽然想到他也不熟悉水性,笑了出来。
反正是自由了!可染站起身来,抱拳喊道:
“多谢王爷款待,可染去也!”说完哈哈笑出声来。
之轩气极,信手摘下一片树叶,飞身追去,行到水中把叶子往水里一扔,脚往上一点,有直直的往前飞去可染一见,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惊鸿一般的身影落到跟前,吓的她倒退几步,之轩上去揪住她飞回岸上,连叶子都省了。可染万万没想到之轩竟有这等功力,又想到清莲,往湖中喊道:“别管我啦!快逃吧!”
谁知之轩冷声一句“放箭”。
顿时无数支箭朝清莲飞去,可染闭上眼不敢看。再睁眼时,波光粼粼,芳草萋萋,哪里还有清莲的影子
可染欲哭无泪,嘴里胡乱喊道:“是我害死你孩子的,是我去告的密,是我——”话没说完,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夜风习习,可染朦胧中觉得有人在身边,像是清莲。她睁开眼,见是之轩,手捧她绣的那副关雎图,站在和他差不多高的烛台那端详着。他还是秀美英武一如从前,眉目狭长中透着一丝无情,感觉他的白色衣袍反射的光要把自己穿透了,可染闭上了眼睛。
她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活灵活现的人——羊公公,程素闻,素泠,清莲都是活生生的样子,活生生的泪从眼角滑落,她抽了抽气。
之轩来到她身边,见她哭了抬手给她拭泪,被她打掉。
之轩叹了口气,说:“你不是对小朵很好的吗?”
开口第一句就是她!
可染狠狠地说:“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