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看她的表情竟然异常的诡异阴森,原本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突然变得精神矍铄起来,十分灵活的围着火堆跳着怪异的舞蹈,声音更像是啾啾鬼鸣似的,再加上鬼魅似的身影,当真看得徐霞客毛骨悚然,心里明白这一定是萨尔族中的神秘仪式,只是具体目的并不清楚,而那个老婆婆也就是族里的女巫了。
那女巫跳了好一会儿,陡然间停下脚步,直直的望着火堆,指手画脚的一阵叫喊,一口鲜血猛地喷向火堆,那火苗陡然间腾起数丈,原本银亮的圆月也变成了血红色,血月当空,族人们齐齐的站起身来,边围着火堆舞蹈边发出哬嗬的吼声。而那女巫却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几名族人忙搀住她把她架了下去。
令徐霞客惊异的是那枚血月的光芒愈加耀眼,整个山崖似乎都笼罩在浓浓的血雾之中,徐霞客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族人们的舞蹈愈加疯狂,伴随着嗬嗬的齐齐的吼声再加上整齐的步伐声,山崖好像也跟着震动起来。
另外一人也清醒过来,只是被牢牢的束缚在木梯上,他面无血色,满头大汗,竟然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污水正从他高悬的脚跟上滴落下来,竟被吓得尿了裤子,从服饰上看来,这些人和萨尔人的穿着十分相似,腰间围着长及膝盖的裙子一样的东西,这些人很可能是另外一个部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萨尔人手中,从他们惊恐的模样看来,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徐霞客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仍旧伸长脖子,想要看看这些人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要杀了我们为死者报仇么?
一片乌云飘来,遮盖住血样的月华,没了月光,只有火光在跳跃着,崖上更是覆盖上一层诡异的面纱,一声尖厉的叫声陡然响起,不知什么时候那名老巫婆又站在死者的旁边,边喊叫着边当先跪下去,其他人也猛地停下来齐齐的跪在火堆四周。
老巫婆叽里呱啦的叫了半晌,然后又领先向着死者扣了几个头,“难道他们用这种方式让死者安息吗?”徐霞客心里纳闷,要知道巫婆在族中地位极高,她是不会轻易向族人叩拜的,莫非那名死者是族长之类的人吗?可是看她的装束又与普通族人没有什么区别,这就奇怪了。
这看着怪异的仪式又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众族人叩拜的同时,一名脸上画着白道的族人走到徐霞客身边的那名男子身边,那人被吓得掉了魂似的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徐霞客虽然不明白他们的语言,也可以判断出那人一定是在拼命的求饶,“如果韩丽在这里一定会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徐霞客露出一丝苦笑,如果她在这里那就会和自己的下场一样了,幸亏她没在这里。
那名族人嘴里嘀咕几句,一手捂住那人的眼睛,另一只手中的尖刀已经极快的刺入他的胸膛之中,“噗。。。。”血液喷射而出,那名族人的手极快的捂住那汉子的嘴巴,那人都没能叫出声来,只是睁大了双眼望着对方的尖刀下划,把他整个肚腹切开,一串内脏被拎在手中,那汉子的喉咙动了动,发出几声无力的咕咕声,便断了气。
那名族人木然的拎着那一串满是鲜血的内脏来到那名巫婆身边,老巫婆站起身来,接过内脏,小心翼翼的把它填入面前那名死者空洞洞的肚腹内,最后用一根藤条把她那向两边裂开的肚子缠住,这才停下手来,对着拿刀的族人说了几句,那人又走到被他杀死的那名汉子身边,手臂一动,已经把他的头颅割了下来,双手擎起呈给老巫婆。
老巫婆面色肃然的接过来,恭恭敬敬的摆在族中死者的胸前,然后又跪在死者身旁,族人一起发出一阵哀嚎声。
徐霞客突然明白这仪式并不仅仅是在使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更是在祈祷这样的悲剧不要在族里发生。
过了片刻,嚎声停了下来,众人又齐齐的站起身来,老巫婆对着身边的两名汉子招了招手,徐霞客心里一动,旁边的那名汉子已经断了气,按顺序来说,下一个可能轮到自己了!
却见那两名族人走到旁边已经死去的那人身旁,把尸体的绳索解开,拉着无头尸体走到火堆旁边,而距离火堆不远的那块大青石已经被烧得通红,吱吱的冒着烟。几名族人默不作声的把死者的皮肉剔下来。
“啊,”徐霞客突然明白过来,早就听说过,这里有些部落还保留着食人的习惯,他们通常把敌人杀死,并吃掉他们的肉,据说这样可以得到敌人的力量,多少次险死还生,徐霞客对死并不觉得怎样可怕,不过要是被人吃进肚子却着实令徐霞客毛骨悚然,徐霞客也知道,人死以后终究会化作尘土,可是再豁达的人对于被别人吃掉也还是无法接受的。
几片带血的肉被放在青石上,立刻腾起一片烟气,继而空气中满是烤肉的味道,不过却使得徐霞客不断的干呕,到头来只是吐出来几口苦水而已,这才想起自己也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族人们都围在大青石周围,贪婪的撕扯着青石上的骨肉,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咯吱吱咀嚼的声音,月亮从乌云中摆脱出来,照射着诡异而又恐怖的场景。
徐霞客骂了几句,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真怕连胃都要吐出来了,过了一会,咀嚼声渐渐停了下来,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徐霞客的身上满是鸡皮疙瘩,可是有些事并不是就能够避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名手持尖刀的大汉大步向徐霞客走来,徐霞客本能的挣扎着,可是对方的绳索绑得异常的紧,无论怎样挣扎也只是使得木梯摇晃几下而已。
那名族人原本黝黑的面颊画着几道惨白的颜色,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真是阴森可怖之极,那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牙缝里还有几块碎肉,看得徐霞客真是魂飞天外,那汉子连徐霞客的眼睛都没有用手挡住,而是双手握刀,向着徐霞客胸口刺来,徐霞客一动也不能能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徐霞客狠狠的把一口唾沫吐在那人的脸上,骂道:“去你妈的!”心里知道那人根本就听不懂,这口唾沫更不可能要了他的命,只是借此来发泄一下心里的愤怒罢了。
可是奇怪的是,这口唾沫刚刚吐在那人脸上,就听“呯”的一声响,那汉子脑袋上血液飞溅,一支弩箭插在他的头上,脑白溅了徐霞客一脸,哼了一声,轰然倒地。
“有人来救自己了!”徐霞客心头狂喜,不过继而又担心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如果是关超他们来了,恐怕不但救不出自己,还会把他们的命都搭上!
见族人倒地,萨尔人先后站起来,拿起标枪,边嘈杂着边将目光射向那条通向山崖的小路,因为只有那一条路可以上来,敌人一定就躲在路边。
巫婆一挥手,五六名汉子握着标连弩向小路搜索过去。
“关超,不要管我,快逃!”徐霞客大喊道,可是小路两旁林深草密,丝毫看不到一点异样,萨尔人不再理会徐霞客,而是把精神都集中在搜索来犯的敌人身上,当先的那名汉子手中的标枪在草丛中一拨,忽的又一声连弩声响起,那人啊的一声倒地,他后面的人顿时慌了手脚,刚想向回跑,对方的箭法十分精准,那人还没有跑出两步又被撂倒在地。
五六十名族人呼喊着向那里围拢过去,草丛中那人并不逃跑,索性站在路中央,一连弩一个,前面的几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那人身高体瘦,并不是关超等人,可是这人的出现却实在出乎徐霞客的意料,“傽巴!”没想到他打伤汤姆后逃之夭夭竟然会不顾生死的到这里来救自己。
“傽巴,小心,这些人很难惹!”徐霞客大喊道,喊完了才想起自己的话对方一句也听不懂,眼见标枪雨点似的向着傽巴飞去,徐霞客更是心急如焚,傽巴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躲过标枪,并顺手还击,射倒几名族人,大多数的萨尔人都去追杀傽巴,崖上只剩下十几名族人保护着巫婆,徐霞客挣扎着想要脱身,可是绳索好像勒进肉里一样,手臂都麻木了,仍旧不能松动一点。
眼见傽巴的肩膀被射中,一只手臂无力的垂下来,只能靠另一只手臂拉开连弩还击,徐霞客知道这样是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可是无论形势多么紧迫,傽巴硬是不肯后退,徐霞客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间,一声怪叫传来,更像是人临死时的惨嚎,听得徐霞客全身发毛,听到这个声音,那些族人像中了邪一样,齐齐的回过头来,惊恐的望着山崖方向,竟然好像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了。
傽巴也不再射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将目光射向山崖。
那个声音初时好像在崖下,可是等再响起时,已经到了崖顶附近,陡然间一个模糊的黑影浮在半空之中,在月光的照射下,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那竟然是一颗头颅,稀疏的灰白色的头发胡乱的披散在头顶,额头上皱纹累累,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更满是凶异的神色,微微翘起的嘴角边还有几滴凝固的血液,那颗头颅浮在距离地面两丈多高的地方,而在头颅下面的是裸露在外面的气管喉管连同心肝脾肺等内脏,最后的一段大肠距离地面也不过一尺多高,虽然山崖上泥土飞扬,那个东西上却没有沾上一点。
“丝罗瓶!”徐霞客微微一愣,早就听说南洋这一带修炼降头术者大有人在,在徐霞客想来,多半是一些皮毛而已,而能够修炼到丝罗瓶的当真是凤毛麟角,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深山老林中竟然看到了。
俗话说见怪不怪,既然已经知道其中的缘由,徐霞客也只是略有些错愕而已,据说只有修炼高深的人才会让自己的头颅连同内脏在半夜时分飞出去,而身体会留在隐秘的地方,那飞出去的头颅连同内脏统称为丝罗瓶,丝罗瓶会吸食活人的脑白,或者内脏,以平衡修炼时消耗掉的能量,丝罗瓶不仅长相凶恶,更是十分的难惹,它的速度极快,又牙尖嘴利,往往片刻间就会吸尽人的脑白,据说一夜之间会使一座村子里的人畜全部死光。
丝罗瓶虽然凶恶,但它的内脏全部暴露在外,也很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修炼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使出这招的,有时实在是缺少食物才会使出这招,而据说真正修炼精深的降头师是不会冒险把自己的丝罗瓶祭出来到,他们会用活人或死尸制成丝罗瓶,放它们出来代他寻觅食物,其实真正法力高深的降头师多半会给人带来福分,是不屑使用这种邪恶的手段的,所以他们一般是不会制造丝罗瓶的。
徐霞客突然想起,那具女尸的内脏被掏出,十有八九是这个丝罗瓶干的,而那名巫婆也一定意识到有邪恶的东西靠近他们的部落,这才不惜下大力气举行这次祭祀,原想要去灾辟邪,没想到却把丝罗瓶引了过来,萨尔族人虽然什么样的猛兽都见过,却没有见过这样诡异凶残的东西,早已吓得魂飞天外,竟然不顾摔倒在地的巫婆,纷纷夺路而逃,眼见着那丝罗瓶扑到老巫婆头上,狂吸脑白,而老巫婆嘶哑着叫了几声,双腿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徐霞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丝罗瓶吸光巫婆的脑白后,束缚在木梯上的人可能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眼下真是越快脱身越好,几十名族人疯狂的向着山下逃去,却很快就有几人恢复了理智,招呼着族人转身回来救巫婆,对萨尔族而言,那巫婆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绝对不会扔下她不管的,可是等他们跑回来时,巫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丝罗瓶被围在人群中,那些人纷纷把标枪刺向悬浮在空中的丝罗瓶,丝罗瓶异常灵活,在长矛中间穿梭不已,间或还会将其中一人的血肉咬下一大块来。
“傽巴,快来救我啊!”徐霞客在大喊道,向下望去,不由得心凉了一半,原来萨尔族人恢复镇静之后,留下十几人守在路口处,傽巴被他们缠住,很难前进一步。
忽然,在路的另一边,几声尖锐的连弩声响起,弩箭呼啸而过,两名族人应声倒地,其他人立刻乱了阵脚,傽巴和后来的人各自占据路的一边,火力交叉射出,很快族人就被逼退数丈,“还有谁会来?”徐霞客正在纳闷,忽然手臂一松,一个人在身后轻声说道:“老徐,不要怕,我来了!”
“关超,你他娘的终于来了!”徐霞客一声怒骂,关超飞快的割断徐霞客脚上的绳索,徐霞客落在地上,脚下一软,险些跪倒,这才想起,被绑住多时,血液没有循环,忙用手撑住地面,略微活动活动,才站起身来,关超递给徐霞客一支连弩防身。
咻咻咻,几杆标枪射了过来,二人忙翻身躲到木梯后面,弩箭如飞蝗般射出,立刻有五六名族人倒地不起,二人躲在木梯后面射击,而那些萨尔族人完全暴露在外,真是吃尽了苦头,不一会就被射杀数十人,当真是伤亡惨重,其中一名高大的汉子见巫婆已死,己方人数锐减,而族里的精壮都在这里,这一战已使萨尔族元气大伤,恐怕今后很难再与其他民族抗衡了,他强忍住悲伤,呼哨一声,带领着残余的萨尔族人向着山下飞奔而去。
徐霞客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虽然经历过无数的凶险,可是这次却是凶极险极,如今虽已脱险,回想起来仍是眩晕不已。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见那丝罗瓶闪电一样向着那名被吓尿了裤子的汉子飞去,“救他吗?”关超的连弩指着那名吓得嘶叫不已的土著人,“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算了!”
徐霞客摇摇头,想起自己刚才处境和他相同,他的心情徐霞客自然理解,忙一甩手,一支弩箭射在丝罗瓶的肺子上,立刻暴起一股血雨,那丝罗瓶一声怪叫,霍的飞高数尺,血红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徐霞客和关超,我们二人交换一下眼色,连弩齐齐的向着丝罗瓶招呼,弩箭当然不是哈尔萨尔族人的标枪所能相比的,丝罗瓶几次妄图靠近二人,都被击退回去,它身上已经中了十几连弩,哩哩啦啦的血点流的满地都是,如果再继续坚持非得变成筛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