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士兵大呼小叫的在身后紧紧追赶,此时已经不再是作战,而是赛跑了,只要有落后的西楚军士兵,立刻就被汉军杀掉,西楚军中一些勇敢的将领初时还试图组织防御,但疯狂逃命的西楚军士兵让他们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打算,不得不同样加入逃命的行列。
将领一跑,士兵就更没可能抵抗,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全是逃命的西楚军。
眼见西楚军已经完全崩溃,韩信下令:“三路军都横向展开,有一个杀一个,多杀一个是一个,给我杀!”
“杀啊!”听到这个痛快淋漓的命令,汉军人人豪气干云,相互传诵着这道命令:“有一个杀一个,多杀一个是一个,杀啊!”
马超身先士卒,手里挥着一根大铁枪,哪里有西楚军就往哪里去,哪里有抵抗就往哪里冲,在他的带领下,中路军的冲锋变成了屠杀比赛,每个人都拼命争取多杀一个。
韩信并没有急于去痛快手中的剑。他知道,此刻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他去拼命了,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仅仅是不要脱离自己的部队而已。
他轻轻催着马,马一路小跑着,不徐不急,他现在感觉自己好象是一个踏青的游人,一边走一边悠闲的望着风景。只不过,这风景不是常人能够欣赏得了的,这是由死尸、伤兵、残肢断臂、鲜血、内脏、惨叫声和哀嚎声构成的风景。这是修罗场的风景。
马超向韩信跑了过来。他的额头上都是汗水,马也大口喘着气,人马都是一身的血迹,但看马超的情形,好象这些血迹都不是他自己的。
“我杀了一个参将!”马超得意洋洋的向韩信报功,手一举,手里还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韩信感觉有些反胃,急忙把目光避开,嘴里却说道:“恭喜马参将!”
马超更是高兴,他对韩信说道:“韩游击,咱俩能不能换一下马?”
“干嘛?”韩信奇怪。
马超一拍自己的马,“这马跑不动了,追不上敌人!”
韩信笑了。
如果从内心深处说,他并不喜欢马超这种人,因为他不喜欢杀戮。但身为将领,马超这种人却是一个难得的部下,有这种勇猛的精神,只要有战争,他就是最好的人才之一。
“马参将,你也休息下吧,现在战场的情形不必你去拼命了。”韩信劝道。
马超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喜欢冲锋陷阵,另外,他也想向韩信证明,左二队的人不都是孬种。既然现在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而且看起来韩信也没有和他换马的意思,他也就只好做罢。
他把马靠近韩信,低声说道:“韩游击,有一件事末将仍不明白。。。。。。”
“我为什么给西楚军一条生路,是吧?”韩信打断他的话。
“正是。”马超一点也没有遮掩。
韩信开始喜欢马超这个人了。这人性格直率,一是一,二是二,是个可交的人。
他慢慢解释道:“西楚军这次失败,是由于兵力的不足。他们只有万人左右,却要四面围困我军,我先以左路军吸引西楚军,西楚军既然四面围困,当然每个面的人数都处于劣势,然后我以右路军突击,这时我军的人数上就处于相对优势,虽然我军总人数并不比西楚军多多少,但战场的形势却是不一样的。这正是我军能成功的原因。”
马超点了点头。
韩信继续说道:“问题是,如果我们不让左路军放开防线,西楚军大半都在左路军身前,这时西楚军反而在人数上处于优势了。西楚军虽然一时慌乱,但既然人数并不比我们少多少,而且我们两路军是分开的,西楚军只要慌乱劲儿一过,就完全可以凭借人数的相对优势击败左路军突围,那时想不放开也不行了。这还算好的,如果西楚军不是向后突围而是向前攻击,我们右路军加上中路军人数也处于相对劣势,那样一来,我们非但不能胜利,反而会失败,而且大营已空,西楚军可以轻易占领我们的大营,我们也就完蛋了。”
“还真是这样!”马超失声说道。
韩信微笑,继续分析:“让左路军放开防线,西楚军看到有逃生的机会,自然会先想逃跑,而此时我们的中路军又到,攻击力又一次上升,就让西楚军更是慌乱,结果,西楚军虽然总人数上和我们相差不多,战斗力上比我们还要强些,却全面崩溃了。一边是我军三路军合力,另一边是西楚军崩溃,这一强一弱,就成了现在的情形。”
马超鼓起掌来:“韩游击,末将今日方知指挥作战有如此的奥妙!如有机会,希望还能再在韩游击麾下作战,跟着你作战,真是太痛快了!”
韩信只是笑不说话。因为他没法回答,他估计,等战争一结束,他就又成伍长了。跟着我作战?那你先变成普通士兵吧,韩信心中暗暗想道。
韩信正和马超谈论战术,却见西楚军右后翼突然杀出一支汉军来,迎着西楚军发起攻击。那些当先逃命的西楚军士兵正庆幸自己得生,没想到又有汉军出现,立时大乱。
“全军冲锋!”韩信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当即下令全军向前冲锋。战场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屠场,西楚军前面是汉军,后面也是汉军,一时间抛枪弃刀,丢盔卸甲,完全的任由汉军宰割。
“去看看,是哪路神兵来帮助咱们了!”韩信对马超下令。
“得令!”马超正要转身去问,韩信突然脸色一变,止住马超:“不必去了,我知道是哪路军了!”
马超大奇,向远处那股汉军看去,天色很黑,只能看出是汉军,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知道韩信是如何知道这是哪路汉军的?
“马参将,你速传我将令,”韩信疾声下令,“命右路军接应那支汉军回营,切切不可恋战,中路军与左路军交替掩护,后撤回营!”
马超的嘴张的能塞进一只拳头去。
正是最爽的时刻,居然后撤?这又是什么原因?
“别犹豫了!”韩信见马超不动,厉声说道,“现在没时间给你讲个中原因!”
马超只好再次一肚子不满的去执行命令。
锣声响起,右路军掩护着那队汉军向后撤退,中路军与左路军放弃了屠杀,交替掩护向大营后撤。
除了右路军的指挥陈平,没有人对这个命令同意的。因为每个人都看得出,现在正是屠杀西楚军的大好时机,为什么放弃?
陈平同意这个命令,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韩信的信任,更因为他负责接应这一队意外杀到的汉军,所以他第一个知道了这队汉军是哪里来的:他们是左一队的败兵!在他们的身后,万多西楚军正全力追来,相距连十里都没有!
全体汉军刚一进营,韩信就立刻下令:“整队,准备拒营抗敌!”
“怎么回事?”刘永福正自看的兴高采烈,没想到汉军居然全体后撤入营,他刚刚来到韩信身后就听到了韩信的这个命令,急忙发问。
韩信没有回答,他也不用回答。营外,火光大起,整齐的火把下,万多西楚军士兵已经进入视线。被韩信击败的西楚军很快为这支生力军所收拢,虽然伤亡惨重,但仍有三千余人尚可作战。与新来的西楚军合起来,差不多有一万三四千人之多。
所有将领都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在接纳了这支人数约三千的新来汉军后,扣除了此战的伤亡,人数仍保持在一万三千左右,虽然西楚军人数与汉军差不多,但方才汉军已经队形全无,整个的散开大肆屠杀了,这时一队整齐的西楚军万人队来袭,汉军会立刻崩溃。而且大营里只有一千五百人,西楚军连准备都不用,可以毫不犹豫的直接攻下大营来。他们进营后刚刚整队,还没有整队完毕西楚军就到了,这要不是韩信见机的快,只要晚上那么一会儿功夫,可能想补救都来不及。
每个人都以佩服的目光看着韩信。在他们眼里,韩信应当和诸葛亮有一定的神秘联系。
不过,韩信可不这么认为。他不过是善于推理而已。
西楚军的右后翼,正是左一队的方向,这支汉军从西楚军的右后翼杀来,极可能就是来援的左一队,但从汉军人数上看,明显的不足万人,而且是差距相当大,西楚军能够想到打左三队的埋伏,绝不会想不到打左一队的埋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支与他们左三队一样被打了埋伏的左一队败兵。如果这是左一队的败兵,那么他们的身后会有谁跟踪而至?答案不言自明。
所以他立刻下令后撤。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新来的西楚军见战场上一片狼藉,原来定下的两队联手攻击汉军左二队大营的计划已经不能再执行,一时也不便立刻发起攻击。
只见两支精锐的西楚军千人队先开到离汉军大营不远的地方,一左一右列成阵势,其他士兵则纷纷打扫战场,收拢败兵,准备下寨,一个个井然有序,忙而不乱,果然是训练有素。
韩信看着西楚军在营外忙活,暗暗心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支部队的统帅绝对是个厉害角色,轻敌不得!只是现在西楚军如此严整,不知该如何应敌?他一时陷入沉思。
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人全身浴血,大步走来,还没到韩信眼前就大声喝问:“是谁在指挥?为什么不安排士兵轮流休息?”
韩信一惊。他只顾着思考应敌之策,却忘记了下这个命令。正要答言,却听刘永福抢先答道:“吴将军,这里是末将统领,末将授权韩游击指挥作战,刚刚的大胜就是韩游击的功劳。”
韩信更惊。原来这个人就是左路军总指挥,定远将军吴明!他居然亲自率军来救,可见其对周君安的重视程度。
“现在不是谈胜利的时候!”吴明虽然身上满是血迹,却仍是精神抖擞,看样子这些血不是他的,而是西楚军的,“快下令让士兵轮流休息!”
“遵令!”刘永福答应一声,立刻传下令去。
韩信心知从现在起,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他悄悄的把印信取过,交给刘永福。
“你就是韩信?”吴明看着韩信的举动,心中了然,立刻向韩信发问。
“是,吴将军。”韩信毕恭毕敬的回答。自己的等级和他差的是天差地别,只能尽量恭敬一些。
“果然是将才!”吴明叹道,“你这是第二次救了整个左路军了。”
韩信的心中一阵高兴。
至少,吴将军不是周君安之流,看得出来,这位吴将军也是从实战中积累的战功。入营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士兵轮流休息,而且清楚的记得韩信这两次指挥的胜利,第一次是拿下洛河边的西楚军营地,现在是第二次,加上那一身肉搏战的鲜血,这一切说明,这位吴将军不是个酒囊饭袋之流。
“谢大人夸奖。”韩信答道。
“韩游击,此间事已了,你可以归队了。”刘永福怕韩信少不更事,别惹出什么乱子来,在他刘永福眼前惹出乱子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吴将军面前可不行,这位定远将军的眼里可是一向不揉沙子的。
韩信暗暗撇嘴。果然让他猜中了,危急一消,他立马下野,这不,一转眼又变伍长了。
“不要走!”吴明的声音果断而有力,“韩游击深谋远虑,此时正是用人之时,你继续当你的游击,就在本座身边出谋划策!”
“是!”韩信一口答应着,偷偷冲刘永福做了个鬼脸。
刘永福的心里又忧又喜。喜的是,吴将军都这么重视韩信,以后提升韩信应当有了个得力的支持者,忧的是,韩信毕竟年轻气盛,此前顶撞自己就已经几次了,现在在吴将军身边,这一万得罪了他,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来,我们研究一下现在的情形!”吴明也不进帐,就站在那里对一众将领说道,“韩游击,你刚刚指挥了作战,你先说说看,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韩信心中犹豫,坦率的说,他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但既然吴将军问起,他也不能说不知道,只好慢慢答道:“卑职以为。。。。。。”这句话没有说完,一阵号角声从营外传来。
一众将领急忙向外看去,夜幕中,隐隐的一片大旗进入视线,西楚军居然又来了一支部队!
吴将军的脸白了。他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官下令:“马上出营,去通知左四队和左五队,速速来援!再报护国将军,西楚军主力已移至此处!”
“咳,咳咳!”韩信突然咳嗽了几声。
吴明猛的转头,一双眼狠狠的盯着韩信:“韩游击,有话直说,不要藏头露尾的!”
韩信吓出一身冷汗。
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凌厉的人物。在刘永福身边时,无论他怎么做刘永福总是慈祥的笑笑,但吴明可不是刘永福,韩信这个幼稚的做法立刻被吴明批了一顿。
韩信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答道:“将军,我刚才有些犹豫,不知这话该不该说。”
“要说现在就说,不要过后才想起说!”吴明的回答让韩信脸上一阵发红,他没想到吴将军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
刘永福悄悄叹息。这一回韩信可有得受了。这种待遇不止是韩信一个人遇到,其实今天吴明对韩信就算够客气的了,要是换了他刘永福,现在早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韩信终于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刘永福之所以对他如此慈祥,和“刘叔叔”这个称呼有着莫大的关系。否则的话,刘永福怎么不对其他人这么客气?但刘叔叔只有一个,吴明现在可不是吴叔叔,在他今后的道路上,只怕对他一点脸面也不留的人还会有不少,这也是他一份宝贵的人生经历。
他当下答道:“卑职以为,无论来的是不是西楚军主力,都要看清了再说,如果未知真假贸然传信,虽然可能传对,但万一传错,后果十分严重。只不过,卑职也不知来的究竟是不是西楚军主力,也怕卑职的话会惹出乱子,所以一时犹豫,请将军见谅。”
吴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一扬手止住传令官,仍然看着韩信:“你的话说的不错,但现在战场形势如此危急,抢先一步就能改变许多,这个道理相信你也明白,那么你为什么仍要建议看清了再说?是不是你有了什么判断?”
韩信感觉自己在吴明面前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他的所思所想吴明好象都知道。“不是判断,”韩信立刻回答,他生怕自己答慢了再被批一顿,“而是卑职有一个不大准确的猜测。”
“说一说你的猜测!”吴明根本不给韩信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