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老夫子来纪律处可不是找王少川的,他是来找自己的宝贝女儿廉辰双的。
一开始的时候,廉辰双出门很规矩,上下班都是在马车里换衣服,行迹隐藏的还挺好的,所以廉老夫子也没在意,但是日子久了,见女儿每天都准时出门准时回家,老头子难免就开始怀疑了。
廉老夫子一个人悄悄去亲自问了车夫,结果车夫也说不知道,只知道小姐吩咐的,每天到固定的地点就放人下去,等傍晚时再去同样的地点接人回家。
虽然还不知道女儿在搞什么名堂,但廉老夫子一琢磨,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吧,于是也就没有发作,暗地里叫了两个护院,叫他们暗中跟着小姐。一来呢,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安全,二来呢,是看看小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每天那么进进出出的,老头子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又不想在女儿面前显得自己怀疑她,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这个法子也没什么不好,但俩护院第一次出去,就一直到晚上才鼻青脸肿地回来,把个廉老夫子吓得,心想难道女儿出了什么事故了吗?
廉老夫子忙把俩护院的叫到书房,俩护院也没藏着掖着,期期艾艾地就说了……直到这个时候,廉老夫子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偷偷跑去衙门的纪律处上班了,而且还是自己那个弃徒王少川(也就是许正成)的书房秘书,据说是专门负责给王少川整理书房和处理各种文书工作的。
廉辰双每天上班只带一个车夫,自以为已经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却不知从她第一天上班开始,苏雪飞就专门调拨了八个高手,什么也不干,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护送廉大小姐上下班……当然,是暗中,廉辰双本人可不知道。
廉老夫子的两个护院的一派出去,马上就被苏雪飞派来的高手给盯上了,马上联络基地,把两个倒霉孩子给秘密逮住,二话不说先海扁一顿。结果还没开始询问呢,俩倒霉孩子就什么都招了。
之后又是验明正身,又是找人证,好一通忙乱,终于证明这俩人真的是在廉府上当差的,这才把这俩倒霉孩子给放出来。苏雪飞这才知道,感情这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大家都是为保护廉大小姐来的。
禀告了王少川以后,苏雪飞就找到了这俩护院的,让他们转告廉老夫子,以后廉大小姐的安全问题,由他们纪律处负责了,保证不会让廉大小姐少一根寒毛。
廉老夫子也是老江湖了,焉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王少川在通过别人的嘴在转告他,自己不会动他的女儿的。可是,现在的问题不是他动不动,是他的宝贝女儿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找人家的啊。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这样的美色自己送上门去,廉老夫子才不信王少川会不动心,到时候就推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主动的,反正廉老夫子也知道自己女儿对王少川很有好感,可是,这事儿到时候哪里还说的清楚?
想到自己女儿也许某一天会不明不白地大起了肚子,廉老夫子就一刻也坐不住了,当即就找到衙门去,跟曾宝亮理论起来。但曾宝亮也不是吃素的,太极拳玩的也是滚瓜烂熟,三下两下就把皮球踢到王少川那边去了。
而且人家的理由还光明正大:廉老夫子,也不是我们护短儿,但是您看,这纪律处连办公地点都搬出衙门了,自己负责人员的招聘和解聘,现在又赶上吕氏王朝刚刚接受的节骨眼儿上,我虽然是总捕头,但也不好直接插手手下的工作。要不然到时候手下有了什么麻烦,都学着推到我这里来了,你说我怎么办?我就是变成千手观音也不够用不是?
一番话把廉老夫子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又去纪律处找王少川的晦气。
纪律处倒是全天候上班的,廉老夫子多晚来都不怕找不到人,但问题是王少川带着韩子香去去城外城的庄园了,一来是避开廉老夫子这块茅坑里的石头,二来也急于体验一下城外城庄园的诱惑。
于是廉老夫子第二天又来了,不光人来了,还带了整整一马车的装备——包括被褥、棉衣棉裤、睡衣睡裤、浴桶马桶、锅碗瓢勺、油盐酱醋,甚至还有伺候起居的丫头和掌勺的大师傅各一个,老大的一个阵仗,把旁人都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老家伙又出手了,被这老家伙缠上了,一准儿就不会有好事儿,不过,这回该谁倒霉了?
眼瞅着廉老夫子带着一整辆马车的装备朝老板的签押房去了,衙役们赶紧地就作鸟兽散了——乖乖地,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角色还是闪远点,别殃及池鱼啊。
王少川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见到廉老夫子来了,他一点也不惊讶,听有人报信儿说廉老夫子还带来了装备若干时,王少川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哼哼,当时你老家伙把哥们儿逐出门墙的时候,好是绝情干脆,现在哥们儿出息了,也有本钱给你老家伙一点点脸色看了,哇哈哈哈。
“许处长,老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廉老夫子上来就直奔主题,连见面寒暄都没有,直接称呼官职,更说明他不想和王少川发生任何关系……连一丁点都不行,更别提翁婿关系了。
不过王少川也从未想过要找这样的老丈人,还打定了注意今天要小小地削一下廉老夫子的面子,所以神色一点波动也没有,淡淡地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廉老夫子。”
“那老朽就先说了。”廉老夫子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这一记重拳有可能会打在空气里,所以干脆提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以免万一……万一被这小子给堵在嗓子眼里,再带着这么整整一马车的装备回去,那可就丢人了。
“您老请说。”王少川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忽悠到我的女儿的,现在我要求你,立刻放我的女儿回家。”廉老夫子斩钉截铁地道。
“没问题。”王少川轻松地点头,又问道:“还有么?”
廉老夫子心道果然如此,这小子真是没安好心,八成是一开始就算计着,想要看老子的笑话呢。
“没有了,但我说的是立刻。”廉老夫子沉声道。
“去叫廉辰双来我这里。”王少川对一旁的通传吩咐道,自有人将廉辰双带来。后者一过来就见到了自己老豆正在瞪着王少川,顿时就慌了。
“女孩子家家的,跑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马上跟我回家。”廉老夫子板着脸说道,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强调自己不可违背的意愿。
廉辰双顿时蔫了,她胆子足够大,都敢冲曾宝亮叫板,却惟独害怕自己这个严肃刻板的老豆,一见到老头子出现,她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哪怕她极端不情愿放弃现在的书房秘书工作。
“等一下。”王少川淡淡地道。
“怎么,你想要反悔?”廉老夫子转过头来,凌厉的眼神向刀子似的,盯着王少川。
王少川却一丁点不自在的反应也没有,只是很平静地说道:“纪律处虽然是个新部门,还有自己独立的基地,但毕竟也是衙门的一个机构,廉大小姐来这里上班,是签了合同的,如果现在要走人,自然要签一份备忘录。”
见廉老夫子扬了扬眉,又想要冲自己喷口水,王少川也不慌张,手指叩击着桌面,慢条斯理地道:“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如果人人都像廉老夫子你这样肆意妄为,那我们的吕氏王朝还没有半点儿信用、纪律和威严可言?”
廉老夫子顿时僵住了,他是彻底的国派,历来主张用国家的影响来压制家族的影响,现在王少川就用他的政治主张和立场来说事儿,让他根本无从反抗,更别提反驳了。他现在敢说一个“不”字,明天就会受到无数国派同仁的一致讨伐。
廉老夫子的长胡子剧烈地抖动着,两只老眼死死地盯着王少川,让廉辰双担心不已,生怕自己老爹会暴怒冲上去跟王少川PK,到时候演变成全武行可就没法收拾了。
让廉辰双略感放心的是,王少川始终悠然自若,显得很冷静理智的样子,扫了她一眼后,又淡淡地说道:“或者你也可以不签,我会根据廉大小姐旷工的天数,到时直接签发开除令。”
看到廉老夫子的老脸上的肌肉在哆嗦着,王少川心中暗爽不已,戏谑地乜了老头子一眼,笑眯眯地道:“当然,仅仅只是开除令而已,至于旷工的一系列处罚,看在廉老夫子的面儿上,就全免了吧,呵呵,老夫子你放心,这点儿权力和担当,我还是有的。”
廉老夫子几乎要气的吐血。
不过不签肯定是不行的,要是自己女儿背上一个开除的名声,肯定会被对手趁机找茬的,那他还当什么国派宗师,一夜就回到解放前去了。
“好,我们签!”深呼吸了几次,廉老夫子从牙缝儿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廉辰双看看自己老爹,再看看王少川,忽然觉得王少川的魅力似乎又大了几分,在少女的心扉中,那耀眼的白马王子的光芒,直接盖过了其他的一切备选王子,成为唯一的一个。
……
廉辰双签好备忘录,让倍感屈辱的廉老夫子带着回家,刚转到街上,廉老夫子愕然发现,竟然有几十骑衙役围在马车两侧,在给他们爷俩充当护卫,最可气的是,竟然还有个敲锣打鼓开道的,那厮一边儿敲锣一边儿用土得掉渣又慌腔走板的腔调在吼:恭送廉老夫子父女回家。
满大街的人,全都好奇地围观,一个个交头接耳互相追问:咋回事儿,廉老夫子咋被抓进衙门里去了?
廉老夫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就喷在马车的窗帘上,口中愤然暴喝:“竖子,尔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