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很想笑,恨一个人,真的能够达到这样的程度吗?
他很想睁开眼皮看看,看看那说出如此恶毒语言的卓家家主,此刻到底是副怎样的表情。
于是,他的眼睛真的睁开了,虽然只是一道微乎其微的缝隙,可是已经能够让他很清晰的看清外面的世界,当然,还包括卓天阳那张看似声色俱厉,其实夹杂着无限痛苦与悲伤的脸。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说因为情帝而死的老大,那剩下的两子一女,可都死于方玄之手。
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又怎么样?权柄滔天又怎么样?
曾经千百次梦中惊醒,想到百年之后,病床之前,连一个真心为自己垂泪的亲人都没有,他就忍不住心中泣血。
卓天阳恨啊,恨苍天不公,恨世道无情,更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方玄,他甚至连做梦都想抓住方玄,食其肉,剥其皮……
慢慢的,慢慢的走到方玄身旁,卓天阳蹲下身,以他的修为,自然感觉得出方玄还活着,“小畜生,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可怜……”
方玄就笑,很刺人眼皮的嘲讽之笑。
如果这个时候,他说任何恶毒的话予以回击,卓天阳都会觉得很开心,可是他偏偏说出这两个字,那等同于是触及到卓天阳心灵最深处的伤疤。
干巴的脸皮因为怒火而扭曲变形,卓天阳突然扬起手,一巴掌抽在方玄的脸上。
“啪”的一声,方玄如遭雷殛,脑袋被打得晕乎乎的,只感觉似乎眼球,都快飞离出眼眶之内,可是他的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那该死的笑!
卓天阳再难控制自己,又是一巴掌抽出,清脆的耳括声过后,方玄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已经很难看出原来的面目,可是即便如此,也难掩他嘴角那一抹讥讽的笑意。
卓天阳脸皮一颤,一拳挥出,直向方玄的天灵盖落下,可是刚来到方玄的脸上,突然又停了下来,“哼!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如意。”
随即五指张开,一巴掌扇在方玄的面门,只听咔嚓一声,整条鼻梁都被扇断,方玄嘴一张,一大蓬血水喷溅出口,他的脑袋,重重的磕碰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卓天阳拽住方玄的头发,把他的脑袋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着牙问道:“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方玄努力的睁大眼睛,嘴皮一张一合,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可是那口型,分明就在说“你是傻逼”四个字。
卓天阳牙齿咬得嘎嘣响,突然一拳重重的捣在方玄的肚子上,巨大的力道,连内中的肠子都震断了,方玄忍不住吐出大口的血水。
一拳并不能解气,卓天阳又捏起拳头,在方玄身上不断的挥出拳头,每一次打在方玄的身上,他的表情就越加疯狂,越加狰狞一分。
丝丝拳头入肉的声音不断回响,方玄的身体,已经是血肉模糊,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停止呼吸。
卓天阳即便含恨出手,可也并没有下死力,正如他自己说的,不会让方玄轻易死去,他要的是发泄,是慢慢的折磨,不如此,如何能解丧子之仇?杀女之恨?
只是明明是在折磨别人,可是他的心,似乎丁点的慰藉也未得到,不光如此,在打了方玄若干拳后,他的一双老眼,竟然流淌出两行浊泪……
发泄了又如何?
打死他又如何?
死去的孩子们,还能够活过来吗?
自己注定孤独终老的命运,还能够得以改变吗?
累了!
在一通老拳过后,实力深不可测的卓天阳,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心灵的疲惫。
“这只是个开始,,我们来日方长,你,好好的品尝吧……”
卓天阳停下手,站起身,朝四周围站着的族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方玄抬下去。
正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看见方玄嘴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即蹲下身,凑近方玄,嘴皮一咧,阴阴笑道:“呵呵,你害怕了吗?是不是想求我一拳打死你?”
“一起……”
细弱蚊蝇的声音,却听得卓天阳眉头皱起,“什么?你说什么?”
“一起死……”
突然间,浑身是血,被所有人认为已经虚弱到极点的方玄,猛的从地上弹起,双臂一张,如块狗皮膏药般死死的抱住了卓天阳。
同一瞬间,一股危险的感觉漫上心头,卓天阳看见方玄那破败的衣服内里,露出了一个闪耀着红光的小球。
……
……
“方玄,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相信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它的威力,不过我还是要重申一遍,引爆它,必须慎之又慎,如果不能确保自己在爆炸中心五百米以外,千万不要引爆,否则只会引火自焚,你,听明白了吗?”
“呵呵,陈浮生,认识已经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方玄做过赔本的买卖?放心,我方玄的命值钱得很,那种同归於尽的傻事,我才不会去做呢!”
……
……
“是炸弹,快,快拉开他……”
“快救族长……”
没想到这个时候方玄还能动,而且还一把黏上了族长,虽然族长身手高强,正在试图挣脱方玄的钳制,可是周围的人还是不断的朝他们涌来,试图把方玄从族长身上拉开。
至于那颗冒着红光的小球,他们本能的给忽略掉了。
能进这间屋子的,全都是高手,包括那十名神境的长老,压根就没把这颗炸弹放在心上,以他们的实力,就算被炸弹炸到,最多不过受些皮外伤,他们在乎的只是尊严。
堂堂卓家家主,怎么能被个小子给威胁?
于是乎,明明看见了方玄身上的炸弹,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朝两人涌来,无数拳头巴掌落在方玄身上,力求把方玄与族长分离开来。
卓天阳目眦欲裂,本能的感觉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在极尽挣扎的同时,发声朝四周围大吼道:“滚,都滚开,这不是普通的炸弹……”
“呵呵,你看出来了?”
望着前仆后继涌过来送死的卓家众人,方玄笑得很开心,“来不及了,就算现在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已经来不及了!
要死了吗?
真的已经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方玄不知自己心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完,还有太多人值得他去留恋……可是,上天还会再给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吗?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相同的一幕。
那张熟悉的面庞,故意装出来的冷酷,以及那强加给自己的选择。
“王玄,我给你次机会,记住,是你唯一的活命机会,叫她回来,然后亲手杀了她!”
一把手枪扔在自己的面前,晨曦无情的说道:“开枪打死那个女孩,证明你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
“呵呵,晨曦,当时的我好傻,竟然看不出你有苦衷,你,会原谅我吗?”
方玄轻叹,“最后还是没能帮到你……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啊……”
轰!!!
刺目的白光闪耀,大地开始了咆哮,以卓家祠堂为中心,方圆千米之内,所有的人和物一齐化为了齑粉……
所有的纷争,随着这一声爆炸,化为了乌有……
病床上,带着氧气呼吸罩的叶莺突然睁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心脏突然一阵抽搐,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京城某兵区大院,已经沉入香甜梦乡的光子和阿九一起从床上坐起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好快。
两人目光对上,问出了一句相同的话,“你也做噩梦了?”
在非洲一片热带雨林中,两伙彪悍的国际雇佣兵正在火拼,他们分别受雇于南非的两个金矿主。
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一名身着宽大丛林迷彩服,却依然掩不住那曼妙身姿的女雇佣兵出现。
艾米丽对着冒烟的枪口吹了口气,突然间,那把刚刚才帮助他杀死十名敌人的手枪,“嘭”的一声,枪管竟然无端断裂开来。
艾米丽若有所失,仰望天空,眼神却飘得很远,一直飘到了大洋彼岸,那片古老的热土上。
“‘天’,是你出事了吗?”
鹰国,赌城拉斯维加斯,一台炫目的演唱会正在上演。
疯狂的夜,疯狂的旋律,牵动起越加疯狂的人群。
突然,那站在舞台上,正忘情演唱的女歌星,手中紧握的麦克风一下掉到了地上,劲爆的音乐戛然而止。
不理台下疯狂叫嚣的歌迷们,芭芭拉痴痴的望着远方,有些不能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一刹那,自己的心,会突然一紧,进而生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华夏国,S市,方氏集团。
新老两任董事长都不在,偌大的公司全靠南燕一个人撑起,像这种加班到凌晨三点钟的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突然,就在刚刚敲下键盘的瞬间,南燕心头一阵抽搐,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趴在了电脑桌上。
“是胃疼病又犯了吗?可是医生不是说我已经治好了吗?”
S市郊外,那栋布置得奢华至极的小楼里,刚刚放下电话的楼兰双腿一软,重重的摔倒在椅子上。
她那张风韵俏白的脸,此刻呈现出无尽的悲痛,“方玄,一路走好……”
京城,还是一座郊区小楼,不过却是深入地下十多米的地方,已经昏迷了十多个小时的白起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牙龈紧咬,双膝跪地,额头狠狠的磕在地上。
竟然是对着虚空的屋子,行起了古代的臣子之礼,当他抬起头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虎目中竟然流下两行热泪,“臣,救驾不力,累得君父惨死,臣,罪该万死……”
华夏国,吐蕃,在那片雪域高原深处,几千年来从未曾被人发现过的庭院楼阁当中,一栋如众星拱月,被周围所有建筑拱卫在中心的小楼里,一身雪白旗袍的米拉,身材显得尤为动人。
只不过,她那绝美的容颜,此刻流露出的是浓郁到极点的凄凉。
“数千年的等待与努力,你这个狠心的人儿,还是如当初一样,走得是那么的决绝……罢了,既然如此,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随即,她樱唇轻启,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俊美男人血手与阀阁罗佛多幽幽说道:“本尊已决定,明日启程,回归故里,你二人下去,好生准备吧。”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不断变幻,可是仅仅是一刹那,他们双双低头,恭敬的答道:“是。”
待两人离去后,米拉双眼微闭,突然身子一颤,从她的头顶,一道淡蓝色的光晕冒出,跟着身体一软,重重的摔倒在地。
不知过去多久,待她重新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事物时,脸上显出深深的迷惘,“我……我这是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她一手按在心间,两道弯弯的眉毛蹙在了一起,“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王玄,他还好吗?”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