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张狂的一系列行径,虽然从另一方面证明,他的确比四九城里那帮不学无术的公子衙内强了太多,可是,在张家,他的叛逆,他的离经叛道,作为正统兵出身的张木白看来,确实显得有些不能接受。
张木白一生戎马,讲求的是四平八稳,令行禁止,可是儿子的行为却给他带来了许多另类的眼光,他虽然不是那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可是儿子,却一直是他的心病,尤其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生怕别人拿他儿子说事。
可是现在,陡然听见老战友当面夸自己儿子了得,虽然不知其中真实的比例占多少,但是张木白心头还是有些高兴,只不过他身份摆在那,心头暗爽,面子上还是装出一副不岔的表情。
“你不在自己岗位上守着,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老头子这种语气显然不是第一次,张狂到并不计较,他嘴角朝一边翘起,却是理也不理自家老头子,朝着董老笑呵呵的说道:“多谢老先生夸奖,其他方面我张狂倒不敢自吹,关于帅这点,嘿嘿,的确有些青出于蓝……”
“你……”
张木白瞪得溜圆的眸子,脸上有些哭笑不得,有心想训斥两句,可是儿子的脾气他也清楚得很,好不容易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有些改善,他倒不想再把关系弄得太僵,于是岔开话题道:“吴少校,子菁在旁边休息室,麻烦你去看看,她……”
本想直接说是被凶兽给催眠利用了,但一想到这样说,对女孩子影响不太好,毕竟,虽然对方是自己亲外甥女,可是谋杀一军之长的罪名,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是大罪,于是转口说道:“刚才受了些惊吓晕倒了,你去看看吧。”
吴少校,也就是跟同张狂一起进来的军医,先是朝张木白敬了个军礼,然后自个朝一边的休息室去了。
待房中只剩下三个人,即便对面还坐着自己的大佬老子,张狂身上那股天生就放浪不羁的个性就显了出来,样子也不如之前那么恭敬,犹自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也不用张木白招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点上一支烟,舒服的翘起二郎腿。
张木白最看不得张狂这种懒散模样,不说这里是兵中,就算是在家里,他老人家也是讲究个身板挺正,腰杆笔直,随时随地都注重自己的军容军姿,当即就忍不住训斥道:“张参谋,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张狂吐出一口烟,白了张木白一眼,却是理也不理。
“反了!你小子眼里还有没有……”
“得得得,老张,瞧你那脾气,就不能好好说话?人家张狂率性而为,是真性情,你凶个什么劲?”
董老赶紧做起和事老,又笑嘻嘻的朝张狂说道:“张狂,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嘿,还是老先生眼光高明。”张狂随口答道,看张木白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心头暗爽不已,不过也不敢把老头子惹得太过了,于是赶紧朝董老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方玄又和卓家那变态女人对上了。”
“结果怎样?”
所谓的变态女人,当然说的是卓星月,这点张木白两人都是知道的。
可是卓星月作为卓家标志性的人物,卓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出事的,所以在其身上下的本钱也是十足,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任由她高调的在外面行走,那就是有自信,即便方玄找上门去,也有办法应付。
现在听张狂这么一说,两人都关心起方玄来,急于想知道事情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即便是对张狂很有意见的张木白,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张狂。
“我只说一个名字,陈东,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陈东?”
张木白与与董老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头的惊骇。
这个人虽然很少在世俗当中露面,可是他的名字,在张木白或是董老这一层级的人当中,却是如雷贯耳。
据说他是卓家不世出的武学奇才,素有武痴的称号,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踏进神境的境界,多年来一直潜心武学,以期待能够踏破人类的极限,迈入那许多人只是猜测,还并没有人踏入过的神境之上的境界。
神境之上,到底还有没有境界?
只怕就是董老,也给不出正确的答案,所以这许多年来,陈东虽然天才,但是始终没有听说过他已经迈出了那一脚。不过不论怎样,他的实力,在一班神境以上的高手当中是公认的,即便是同为神境的董老,也不敢说一定有自信打得赢陈东。
陈东,早已经超越了一般神境的存在,他的高度,也只有全勤大佬,又或者卓家家主卓天阳能够比肩。
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卓星月的身边,由此可看出卓家对于卓星月的重视程度。
“卓星月怎么样了?”
两人张大嘴,死死的盯着张狂,他们没有首先询问方玄的下落,而是问出卓星月的情况,其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卓星月死了,那方玄自然无事,虽然这种可能无限接近于零,而如果卓星月还活得好好的,那方玄……
看两老紧张的表情,张狂觉得有些好笑,心头升起一股恶作剧的想法,随即面色一紧,颇为沉重的答道:“她,还活着。”
“嗤……”
两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张木白脸庞微颤,一滴滚热的汗水从星霜的鬓角流下,这一刻,他的心被狠狠的震动了。
同一时间,董老也是大吸一口气,重重的靠向身后的椅背上,一时间脸上表情不断变化,那其中,有悲痛,有落寞,更多的还是失望。
活着?
如果卓星月还活着,那方玄小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他死了,这场关系着全勤与张家命运的博弈,是不是就这么输掉了?
“死了……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张木白一脸的黯然,嘴里喃喃自语,“风无涯不是说方玄非池中之物吗?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一时间,张木白心头涌起千头万绪。
张家可以失势,风无涯也可以不做全勤大佬,如果一切都是为了企业好,不管是张木白还是风无涯,都不是恋栈权势的人,他们可以放手。
可是事实并不是那样,不管是这拱卫京师安防的重任,还是企业秘密势力全勤公司,在不久的将来,都会被卓家握在手里,如果长久下去,企业,是不是有一天会改姓卓?
两人面如死灰,眼睛也失去了神彩,都有些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
张狂看着两人,心头却是叫苦不迭,本就是一个恶作剧,没想到却让两老比死了亲儿子还痛苦。有心想立刻解释清楚,可是又怕两人知道被耍后老羞成怒,可是不解释,看着两老,尤其是自己老子张木白的样子,他又实在于心不忍。
到底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虽然有些惧怕两人的责罚,但是张狂还是不忍继续瞒着两人,随即狠狠的掐灭手里的烟头,朝着两人大声说道:“你们干什么?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伤心好吧?听清楚了,那个被你们利用当枪使的方玄,现在也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怕自己的话不够分量,引不起两老的注意,张狂还特别加了一句,“对了,那个什么陈东,就是被你们说得很了不起的那个老小子,他被方玄干死了。”
“什么?!”
两声激动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响起,不光如此,在这两声问话发出后,张狂当即就觉得两个肩膀一紧,跟着就是刺骨的疼痛。
那董老,因为激动过度,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一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两只干枯的手掌死死的捏住张狂的双肩,一个劲的摇晃起来。
张狂心头苦笑,“老先生,你再摇下去,小子就怕被你摇散架了。”
“咳咳……”董老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看张狂已经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逼得脸色通红,赶紧松手,有些讪讪然的说道:“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
“对,小兔崽子,究竟怎么回事?什么陈东死了,卓星月和方玄又活着?方玄不是去杀卓星月的吗?既然他连陈东都干得掉,那卓星月又怎么可能放过?”
张狂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双肩,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两条扛过机枪大炮的肩膀,在神境高手面前根本连个屁都不是。
“事情是这样的……”
“大胆!!!”
“砰!”
张狂话还没开始讲,突然就听见一声暴喝,震动耳鼓发麻,还没回过神,接着又见面前的董老飞身而起,直朝自己背后窜去。
到张狂回过头来时,空气中已经响起了一阵枪声,他那始终看不对眼的老子张木白,身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滚烫的鲜血有一部分甚至已经溅到了他的身上。
“爸……爸,你怎么了?”
张狂一下跳上前去,紧紧按住张木白的腹部,可是鲜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依然透过指缝往外冒着。
“我……我没事……”
张木白的脸色卡巴,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虽然刚才枪声响起的一刻,董老推了他一把,让他避开了心口要害,可是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腹部中了一枪,让他也有种难受欲死的感觉。
“妈的,早该想到是你,是老子疏忽了。”
旁边响起董老自责的声音,他手里提着一个男人,正是刚刚才从屋里出来的军医吴少校。
就在刚才,他和张木白聚精会神听张狂讲方玄去刺杀卓星月的过程时,却没想到,那个早前进去瞧萧子菁的军医,突然就站到了门外,手里捏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当董老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时,枪声已经响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稍微推开旁边的张木白一点,可是吴军医似乎早有所料,那一枪,还是准确的射进了张木白的身体。
此刻外面的卫兵听见枪声,已经涌进来一大群人,看见大佬竟然身中枪伤,直骇得脸色大变,赶紧打电话的打电话,救人的救人。
“我杀了你……”
把张木白交到卫兵手里,张狂状若疯虎的朝吴军医扑去,两手死死的掐住吴军医的脖子,却发现,使了老大的劲,吴军医竟然连点脸色都没有变。
“没有用的。”
董老松开捏住吴军医的手,“他已经死了。”
“死了?”
吴军医除了眼珠鼓得溜圆,脸上的表情自然,哪里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董老见他还没明白,在吴军医脸上一阵摸索,不多时就从他脸上揭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外国人的脸孔,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可是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是凶兽!”
董老轻叹一声,没想到凶兽竟然凶残如斯,在知道事情败露以后,根本就不用人动手,就利用某种秘法自绝生机。
要说这凶兽,还真的会揣摩人心。
他们先是利用萧子菁闹一场,本意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杀死张木白,不过只是混淆视听,让他们保持警惕的心放松下来。
包括董老在内,自以为已经识破了凶兽的手段,阻止了一场血案的发生,虽然还是有些戒备,可是警惕心自然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到后面,“吴军医”的刺杀才是真正的杀着,而且他选取的时机又是恰到好处,刚好是两老被张狂话头吸引,对外界警觉最小的时候。
不过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作为神境的董老身手实在高明,在最后关头,轻轻推了张木白一把,让他错过了要害,虽然也中了枪,但是只要救援及时,并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就在这时,救护车已经来了,可是连续经历过萧子菁和吴军医的事件,不管是董老还是张狂,都不敢大意,一直陪在受伤的张木白身边,与救援人员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你留下,方玄那边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协助。”
董老看张狂要跟着自己一起,忙安慰道:“你放心,只要我老头子还有一口气在,你父亲就会没事,这兵中里还有方玄的父母亲人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
张狂看了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张木白,重重了吸了一口气,他并非不知轻重的人,知道董老说的的确是事实,就算这个时候跟着张木白去医院也于事无补,有董老在身边,父亲的安全自然能够放心。
于是他朝董老重重的一点头,“谢谢董老,那我就先留下来了。”
“嗯,你放心好了,我……嗯?发生什么事了?”
董老话没说完,兵中上空突然飘荡起急促的笛报声,那是部队紧急集合的号声,随着这阵号声响起,刚刚还安静的兵中突然像是炸开了锅,不仅人声鼎沸,连枪声也是霹雳巴拉的响过不停。
张狂面色一寒,一下从救护车上跳下来,正在这时,一队急匆匆的士兵径直朝这边跑来,一见到张狂,就啪的一下站定,标准的军礼后,士兵中一个中尉军衔的兵高声报告道:“报告大佬,三营突然遭到一股不明身份的势力袭击,刚刚我已经向参长报告了,参长让你赶快过去。”
“三营?”
张狂心头狂跳,三营不正是安置方玄那些亲属的地方吗?该死的凶兽,竟然设有连环计,不仅对自己父亲下手,连方玄的亲人也想一锅端。
可是这是兵中,最不缺的就是战士,这些天杀的真有那么大能耐?
“董老,这边发生了点情况,我父亲就拜托给你了。”
匆匆朝董老告别了一声,张狂跟着那队紧急报讯的队伍,急忙朝着兵中里枪声最密集的三营所在奔去。
于此同时,在京城某家小饭馆内,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正在对着一碗牛肉面大快朵颐起来。
从君豪大厦离开已经有几个小时了,虽然卓家向警方施压,动用了大批警力进行围剿,现在整个京城到处都是巡逻的巡捕,可是因为得了陈浮生的三张人皮面具帮助,方玄很轻松的就避开那些搜索的巡捕,在风声鹤唳的京城大街,随意的找了家面馆,喂起了自己的五脏庙。
一碗面刚吃了一半,突然耳朵里响起了急促的震动,是张狂正在请求通话。
“方玄,出事了。”
通信一接通,冷不丁就响起张狂焦急的声音。
“别急,有什么事满满说。”
“凶兽袭营了,我父亲腹部中了一枪,刚刚才送进医院。”
“嗯?令尊没事吧?凶兽人抓住了吗?”
“我爸暂时没事,凶兽这次来的人很凶残,我们战士已经牺牲了十多名了,他们现在还在往三营里面闯。”
“三营?”
“三营就是我们安置你亲人的地方,你快过来吧。”
方玄面上一下升起浓郁的杀机,放下面碗,朝桌子上扔下一张十元的钞票,匆匆的跑出了面馆,只听见后面传来面馆老板愤怒的骂声,“小兔崽子,还差五块钱呢,给老子把账单结了再走。”
张木白的兵中方玄是认识的,他也顾不得影响,直接在路边偷了一辆车,刚刚打着点火线,车子都还没有发动,身上的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
方玄心头又是一震,这个号码晓得的人不多,可全都是重要的人物,难不成又出事了?
“喂,是方玄吗?”
电话接通,是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不过语气却有些焦急。
“陈浮生?”
方玄心头不好的感觉更甚了,忙不迭的问道:“什么事?”
“方玄,你在哪里?快点赶过来,我们这边出事了,老白还没醒过来,全靠庆之一个人顶着,如果再晚,庆之怕是也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