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偷渡的事情,今天之前,武扬完全是个小白,不过从电影电视上看来的信息,作为偷渡客,最大的风险不是到了目的地被巡捕或是移民局的人抓住,而是在海上遇见海监临检,有些黑心的蛇头甚至会直接把偷渡客扔进海里。
所以一旦上了船,偷渡客的日子是很难熬的,他们必须呆在环境恶劣的底舱,空气不流通不说,呆里面时间长了,人员多,食物,药品都是问题,这个时候一旦有人生病,最好是忍着。
如果你被蛇头发现,对方为了怕麻烦,又或怕你传染其他人,一般也是粗暴的扔进海里喂鲨鱼。
总而言之,作为偷渡客,最危险的时间段就是在海上这阵时间。
武扬既打定主意偷渡出国,这些事情当然有思想准备,在他想来,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就算在海上熬他个十天半月也不成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当然,洪七真的没有骗他。
这艘货轮的船长,或者说干这票的蛇头,真的与洪七有过命的交情。不仅亲自出船舱来迎接他们,三人上了船,还给他们选了个豪华的客房。
这样一来,不仅偷渡的紧迫感没有了,平时空闲时还可以欣赏海上的风景,简直跟出海旅游没什么两样。
“老洪,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么吃得开。”
此刻离三人登船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他们吃过蛇头安排的丰盛早餐,站在甲板上惬意的吹着海风,看着一只只海鸥在天空自由的翱翔,心里说不出的写意与舒爽。
小花第一次坐船,小孩子心性,看见什么都好奇,给武扬说了一声,就径直跑甲板上玩耍去了,她换了套可爱的泡泡裙,粉雕玉琢的脸看起来跟个瓷娃娃似的,船上许多船员都很喜欢她。
“那是,当年阿毛落了难,被巡捕追得三天没饭吃,要不是我救了他一命,他哪里有今天的日子?”
洪七心头有些小得意,虽然这趟出国的钱是武扬出的,可没有自己帮忙,即便花两倍的钱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他口里的阿毛就是货轮的船长,也就是蛇头,一个三十多岁的黝黑汉子,常年在海上漂,皮肤晒得很黑,说话带着闽地口音,看得出来人很直爽。
两人正聊着,阿毛就过来了,手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他与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让武扬把帐给转了。
之前通过洪七说好的,银行卡转账,因为那个时候时间紧,想在短时间里取两百五十万出来很麻烦,双方又是老熟人,所以阿毛很痛快的答应了。
转账的过程也很顺利,别看阿毛样子大大咧咧的,玩起电脑很有范,武扬把账号密码一报,没过两分钟,钱就转过去了。
三人又吹了会牛皮,阿毛告诉两人,这艘船的注册地是巴拿马,船上的货物都是些不值钱的衣服,主要是替这批人蛇打掩护,他们在北围并不靠岸,直接开进公海,到时候有远洋货轮来接应。对方也是打过多次交道的老熟人,他会让那边的人照顾点。
这样一说,武扬更加放心了,早前他下底舱看过,那里面的环境真不咋地,空气混浊,上百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吃喝拉撒都在下面解决,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他蹲过竹林小号倒不觉得什么,只是怕小花受不了。
船在海上平静的航行了半天,大约在傍晚时分,阿毛跑进船舱,通知武扬三人下底舱躲一阵,货轮快要靠近北围了,虽然不靠岸,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躲起来保险点。
话都说这份上了,武扬自然没有意义,把小花抱在怀里,跟老洪进入到底舱。
刚一进去,舱门就从外面关死了,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各种汗味脚臭味混合着屎尿喂冲鼻而来,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怀里的小花瞪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倒并没有表现得多难受,武扬这才想起,小花在乞丐窝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只怕比这更恶劣的环境都遇到过。
老洪身为乞丐头,这点苦头自然算不了什么,他看武扬难受,摸出根烟递过去,“武老弟,来一根,去去味。”
两人点燃烟,黑暗的环境仿佛更能拉近人的距离,武扬有些感慨的问洪七,“老洪,能告诉我去鹰国干什么吗?”
老洪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仿佛正在回忆一段痛苦的往事。
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做人很失败,当年为了点朋友的烂事强出头,后来蹲了大狱,等出来时妻子老婆已经不在,后来我多方打听,才在老婆娘家那知道,老婆跟一个华侨出国了……这些年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去鹰国一趟,可惜一直没攒够钱……”
老洪说得很伤感,武扬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老洪,想开点,对了,茫茫人海,你就算到了鹰国,又去哪里找嫂子?而且……嫂子既然已经重新跟了人,你就算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我知道他们在鹰国的地址……”
老洪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把她怎么样,这么些年来,早看开了,只是我蹲大狱时闺女才十岁,这一晃八年了,我……我只是想再见我闺女一眼……”
真没看出来,老洪还是一个了不起的父亲,武扬突然想起武国梁,自己那便宜老子,心头觉得很不是滋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呆的时间长了,似乎舱里的味道也不那么难闻了,人就是这样,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动物界谁都比不了的。
就这样,在舱里待了大约有四五个小时,外面的舱门打开,阿毛亲自领了两个人来把他们接出去,在关上舱门的一刻,武扬回头瞟了一眼,看见的是无数羡慕渴望的眼神。
据说是已经到了公海,除了货轮注册的国家,其他任何国家的海巡捕都没有权利上船抓人,悬在头上的利剑没了,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阿毛请他们在船舱室吃海鲜,这晚,武扬和老洪都喝了很多酒,回房间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是小花忙前忙后照顾两人。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武扬才醒过来,宿醉后脑袋晕沉沉的,看小花躺在自己旁边睡得很香,笑了笑,点了一根烟后径直走出船舱。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迎面吹来,武扬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远处平静的海平面,心头难得的宁静了下来。
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头难免有些唏嘘,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去鹰国后,自己能干什么?
舵爷交给自己的卡里一共就五百万,偷渡已经花掉一半,虽然暂时来说吃饭不成问题,难不成就坐吃山空?
想了一阵没结果,武扬索性不去想了,反正活人不会被尿憋死,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本就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海上的日子很平静,也很无聊,过了最初的新鲜感,就连小花都不再往外面跑,三人每天吃了饭就待船舱,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货轮在公海漂了三天后,这天晚上,三人正在舱里睡觉,阿毛领着人来敲门了。原来远洋接应的渡轮已经到了。
分别的时候,老洪与阿毛紧紧的抱在一起,老哥俩有些伤感,阿毛取出一叠钞票,不容老洪拒绝,强塞进他衣服口袋里,“老洪,去了鹰国好好活,找到咱侄女后,如果想回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安排。”
与老洪告完别,阿毛又来到武扬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武老弟,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平常人,到了鹰国,我老哥就拜托你照顾了,你放心,船上我已经打过招呼。”
说完,他一手指着渡轮上一个高大的黑鬼,那黑鬼是远洋渡轮的蛇头,看阿毛在指他,朝这边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不知是不是错觉,武扬看见黑鬼的一口白牙,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鲨鱼的牙齿,同样的森白,却又渗人无比。
“强尼是船上的大副,你们有困难可以找他,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兄弟保重。”
此刻偷渡客们在船员的协助下,已经全部转移到了远洋渡轮上,武扬三人走在一众偷渡客的最后面,朝阿毛挥了挥手,跟着两船分开,渐渐拉开距离,直到再也看不见阿毛货轮的影子。
收起惆怅的心情,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该在鬼佬手底下混了,武扬领着老洪径直走到那黑鬼面前。
刚想套两句近乎,突然黑鬼一挥手,两个手里提着K47的白人男子走了过来,用枪在武扬与老洪身上推了一把,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些听不懂的鸟语,看那意思是让他们与众偷渡客一起。
老洪还想争辩两句,谁知那白人猛的一砸在他身上,把老洪砸得一个凛冽摔在了地上。
“你们他妈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