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巡捕车打着双闪,在黑夜中拉响巡报,风驰电掣的驶入黑暗街头,武扬看了看窗外,发现正是去往市局的路线,干脆闭上眼睛,靠在后背上假寐起来。
车子进入市局大院,武扬被直接带进了审讯室,看着他的背影,刘树民摸了摸自己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招过旁边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巡捕,贴在他耳旁低声嘱咐了一番。那人听了嘴角渐渐露出一丝阴笑,朝他重重的一点头。
审讯室内,武扬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对面是两个之前执行抓捕任务的巡捕。见识过他石破天惊的一脚,虽然心头有点发憷,可一想毕竟到了巡捕房,是自己的地盘,胆子不禁大了起来。随即拿出审讯用的纸笔,做出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突然房门被打开,之前接受过刘树民嘱咐的三角眼巡捕走了进来,他爬在两个巡捕肩上低声耳语了几句,两个巡捕听得脸色有些不自然,其中一个说道:“真的要这样?”
“嘿嘿,头交代的,怎么着?哥们你有意见?”
两个巡捕互视一眼,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不过其中一个还是朝来人说道:“既然来了,干脆一起吧,你就别走了。”
那三角眼巡捕本也没打算走,他阴阴的看了武扬一眼,轻轻一点头。
武扬正觉奇怪,两个巡捕突然从腰上拿出手铐走过来,武扬眼一瞪:“怎么?想给我上铐子?”
“少他妈废话,你到底让不让上?”巡捕不耐烦的说道。
武扬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额头上青筋崩起老高,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三个巡捕有些害怕,全都往后退了几步,其中两人手已经朝腰上的枪套摸去。
剑拔弩张的场面,武扬在几次深呼吸后,缓缓的把两手伸到前面,“拷吧。”
巡捕们明显的松了口气,拿起手铐走过来,却并没有就这么铐住,而是扭住他胳膊,反剪起来给他上了背靠,齿轮拨得很紧,随便一动,铐子就会锲入肉里。
武扬隐隐已经猜到这三人想干什么,冷笑道:“怎么?哥几个想搞事?”
三人互视一眼,那三角眼巡捕突然眼皮一跳,朝他厉声喝道:“蹲下。”随即掏出腰上的枪指向武扬,食指顺势搭在扳机上。
武扬心头冷笑,却也并不反抗,乖乖的蹲到墙根处,抬起头,却见三个巡捕已经坐到桌子上,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并没有一个人来动他。
“这三个瘪犊子,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武扬心头疑惑,难道这些巡捕并不是要动自己,而仅仅是以这样的手段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也太可笑了。
虽然是上的背铐,手铐又铐得很紧,但以他的实力,即便拷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事,这点小儿科算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后,房门再一次打开,两个体型高大,穿两股筋背心,运动裤运动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嘴上叼着烟卷,一人手里拿着根棒球棒。
那三角眼巡捕看见两人,笑着打起招呼道:“来了?怎么这么久?”
“妈的,队里搞什么突击训练,现在才结束呢。”
其中一个两股筋骂骂咧咧的说着,跟着就与三个巡捕聊起天来,却是对墙根处的武扬看也不看一眼。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开始吧?”还是那三角眼巡捕,聊过一阵后拿嘴角努了努墙根的武扬。
两个背心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咧咧的朝武扬走过来,武扬刚感觉到不妙,突然一棒球棍敲在他背脊上,把他整个人一下抡趴下了。
武扬倒抽一口凉气,又是一棍头重重的挑在他下巴上,这一下力量感十足,直接把他从卧俯变成仰躺。
武扬嘴角渗出血来,却看见另外三个巡捕早已经掏出枪,枪口直直的顶住他脑袋,他微微动了动手臂,发现铐子已经陷入到肉里,血管有些不流通,只是离肌肉坏事还有些距离。
朝旁边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武扬朝两个背心男笑嘻嘻说道:“哥几个,就这点力?还他妈巡捕,怎么连打人都没劲?”
“靠,还嘴硬,把他提起来。”
一背心男朝三个巡捕叫了句,立刻分出两个巡捕,一人一手扭住武扬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刚一站稳,其中一背心男就高高的抡起棒子,旁边一人伸手拦住了他,“柯子,等会。”
那人从屋子一处找来两本厚厚的杂志垫在武扬肚子上,随即阴笑道:“行了。”
那被叫柯子的背心男脸一横,抡起棒子重重的捣在武扬腹部,力道十足,武扬嘴一张,一口酸水喷出,全洒那柯子头上了。
武扬一看乐了,“嘿嘿,算你丫走运,老子先前吐过一次,没事,你接着来。”
那柯子恶心得直想吐,也顾不得武扬讥讽,直接朝另一个背心男说道:“这兔崽子太恶心了,你先练着,我出去冲冲。”
柯子走后,另一背心男扔掉棒球棒,把拳头上的关节捏得嘎嘣响,对着武扬道:“我喜欢拳拳到肉的感觉,希望你别怕痛。”
武扬嘴一咧,讥讽道:“老子正好好久没去按摩了,你这孙子给我松骨我求之不得。”
“艹,还他妈嘴硬。”
背心男一拉胳膊,一拳头捣在他胃上,武扬一阵干呕,嘴一张又是一口酸水吐出,那背心男一挪身躲过,得意道:“就知道你这孙子会这样……”
话没说完,突然见武扬嘴一张,一大口唾沫喷出,正中脸颊,气得他双眼充血,“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叫爷爷就跟你姓,你们松开他……”
两巡捕松开武扬胳膊,这背心男飞起一脚踢在武扬小腹,把他踢出两米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刚一落地,背心男曲起胳膊,以肘关节为武器,猛的朝他胸口砸来。
武扬身体一阵抽搐,背心男的拳头再次握紧,跟着雨点般的落在他身上。
果然是拳拳到肉,“噗嗤噗嗤”的拳击声听得人心头发毛,一通发泄后,背心男浑身大汗,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正得意,却见武扬不分先后的跟着从地上爬起,“孙子,没力气了?刚才怎么说来着?不是要跟我姓吗?”
“靠,你……”
背心男又是一拳打在武扬胸口,力量却小了不少,只是实在累得不行,在胡乱打了两拳后,拉了张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喝完茶,他朝另外三个巡捕道:“别光看着,你们也上去玩玩啊。”
三个巡捕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上去动手。
他们算看出来了,这武扬不光身手凶残,抗击打能力也是属禽兽级别的,这背心男是市防暴队的,本身还练过拳击,就他上去都不能把人怎么样,自己这些人上去还不是丢人?白给人按摩?
“行了,强子,你先歇会,我们审审他。”
还是那三角眼巡捕反应快,朝另外两人打了个眼色,两人把武扬架到椅子上,三人坐到对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来。
“姓名。”
武扬感觉两条手臂都麻木了,手铐锲入手腕的皮肤越来越深,忍不住说道:“警官,手铐太紧了,能不能松一下?”
“艹!”
那背心男强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还他妈反天了?我说哥几个,干脆一枪毙了这贱骨头,就说他审问时抢枪,畏罪自杀。”
他这话一说完,三个巡捕眼神碰到一起,全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股跃跃欲试,手有意无意的往身上的枪摸去,冷不丁却听武扬说道:“你们想死的话可以试试。”
巡捕们心头一惊,这才想到对面坐着的并不是普通混子,而是一个能单挑上百小混混,最后还打死打伤几十个的大猛人。
他们暗自嘘了口气,其中一个巡捕朝强子说道:“这人背景有些复杂,随便弄死了麻烦,还是按照正规流程走吧。”
说完又看向武扬道:“姓名,籍贯,年龄。”
“警官,我说把手铐给松一松,我手臂发麻了。”
“妈的,老子问你话呢,给老子老实点。”
问话的巡捕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扯起武扬的胸襟,却见武扬笑嘻嘻道:“警官,能给只烟抽吗?”
“我受不了了,就是背处分,老子也要嘣了他。”
巡捕怒不可遏,一把从枪套里拔出枪,突然听见“嘎嘣”一声,还没反应怎么回事,身体就离开地面,跟着重重的朝一边飞去。
武扬把手铐扔桌上,揉了揉已经发麻的手腕,从衣服里掏了根中华点上,笑嘻嘻看着另外三人道:“该你们了。”
那三人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这这也太扯了吧?竟然凭蛮力把手铐都崩断了?可你既然有这能力,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要装孙子挨揍?这人莫非有受虐倾向?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巡捕房,你别乱来,否则我们就……”回过神来,两个巡捕手忙脚乱的捏起枪指着武扬,可是身体却在一个劲的发抖。
“就怎么?报警?妈的,本来老子以为你们真的捏住了我什么证据,没想到就是来搞事的,既然这样,刚才那顿打也不能白挨。”
话音刚来,武扬脚一勾,巨大的椭圆形桌子突然飞起,朝三人重重碾压过去。三人不及反应,被桌子磕了个结实,嘴里吐出大口血水,凌空倒飞出去。
武扬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巡捕和大块头强子身上,那强子看武扬瞟过来,脸吓得卡白,嘴唇直打哆嗦,“别,老大,别动手,你听我说。”
“还他妈有什么好说的?”
武扬走过去蹲强子旁边,一巴掌扇强子脸上,只一下,强子的半边脸就肿了起来,满嘴的牙崩掉一大半。
“孙子,我说你不会打人吧?现在学会了吧?当巡捕连人都不会打可不行。”
说着,武扬又抡起巴掌,那强子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求饶道:“爷爷,你是我亲爷爷成了吧?求你别打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啊。”
“刘强,你他妈敢胡说……”
那之前受刘树民嘱咐的三角眼巡捕看强子服软,突然大声威胁起来,只是刚吼出一句,看见武扬笑嘻嘻的看过来,就再也叫不出第二句了,说到底,他也只是巡捕,不是久经考验的地下党员。
武扬瞪了那人一眼,又朝强子说道:“行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强子朝三角眼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可终究受不了武扬的目光,咬了咬牙说道:“是刑警队的刘队长喊我和张柯来教训教训你的。”
张柯大概就是同他一起来,又被自己喷了满脸口水那倒霉鬼,武扬笑了笑,又问道:“刘队长就是那个一级警督?”
“是的,他是刑警队的大队长,是他让我们来揍你的。”强子答道。
武扬又问:“他为什么要对付我?那姓刘的什么来头?”
“老大,我早几个小时还在集训呢,怎么知道你老人家和他有什么恩怨?对了,刘队长的来历我倒是知道,他有个哥哥在省里当政法委书记。”
武扬心头有些纳闷,这姓刘的自己今晚以前连听都没听过,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这样来搞自己?
“难道……”
武扬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来得罪的人可不少,远的有新义安,近的有昨晚上夜场遇见的大圈帮林峰,可他们都是江湖人的身份,要找自己麻烦,也是用江湖人的手段,不可能会唆使巡捕来搞自己吧?
武扬有个习惯,那就是他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管他背后是谁指使的,既然找上了自己,那这事就没完。
他把抽了还剩半截的烟头夹在手上,朝强子露出个淡淡的笑容,看得强子心头大惊,突然就见武扬夹起烟头,一下摁在了自己光着的额头上。
“哧溜……”
一阵烤肉的焦糊味发出,强子本能的想张嘴大叫,武扬伸出根手指到自己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乖,别叫,不然你会更痛的哦。”
强子牙齿咬得死紧,脸上滚落大片汗水,却硬挺着不敢叫出半点声音。
“果然是乖孙子,真听话。”
武扬站起身,不再看强子一眼,又把目光落向另外三人。
那三个巡捕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哥哥,你是我亲哥哥,你就饶了我们吧,刚才我们可没动你一根寒毛。”
“是吗?我记得有人想用枪崩了我还是啥的。”
武扬扭了扭脖子,突然一脚踩在那三角眼巡捕的脸上,三角眼吃痛,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声音传出老远,听的人寒毛倒竖。
“其实你不用叫,叫也没用,你们这间审讯室应该是隔音的吧?不然在这里面揍犯人时弄出声音怕是不好听。”
武扬笑了起来,又从衣服里掏出根中华点上,其他两人看他点烟,全都不自觉的颤了颤,眼神里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刘树民领着一大帮刑警跑进来。审讯室装得有监控,里面的情况一早就被外面的人发现了。
刘树民朝四下一挥手,那些巡捕呈扇形铺开,手里都拿着九二式自动手枪瞄准武扬。
又一次剑拔弩张的场景,只是武扬已经打定主义,却并没有什么紧张的表情,甚至踩在巡捕脸上的脚还刻意加重了几分力道,令得那巡捕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嘶吼。
“武扬,可以收手了。”
刘树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万没想到自己安排的打手竟然沦为了猪仔,甚至于连自己都被供出来了,光是这张老脸就已经丢大发了。
武扬就笑,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收手?刘大队长,你来得正好,我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来搞我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那次与舵爷去参加酒会,在酒会里好像得罪了两个公子哥,那两人不是江湖人,难道这姓刘的是他们找来的?
当即不动声色的诈道:“究竟是王冲还是方大勇?”
说完这句话,武扬仔细的看着刘树民的脸色,发现他连丁点的变化都没有,如果不是这个人表面功夫已经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地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自己才错了。
果然,下一秒,只听刘树民不屑道:“我不认识什么王冲还是方大勇,这次抓你,完全是建立在合理合法的基础上,先前的逮捕令你也看见了,如果一定要说是谁指使的,那么只有一个……”
“谁?”武扬双眼微眯的问道。
“党和人民。”
刘树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作一脸正气状,“本月六号晚上,你在富丽街,也就是后宫娱乐城门口与人斗殴,打死八人,打残二十三人,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这件事,你能否认吗?”
武扬心头一凛,没想到姓刘的竟然玩起正义这一套,话说那晚的事不是已经被舵爷用钱摆平了吗?随即答道:“我那是自卫。”
“你不用解释,只回答有这件事没有?”
刘树民死死盯着武扬的眼睛,见他不做回答,又说道:“我知道,能单枪匹马挑翻近百人,今晚我的这些手下弟兄可能留不住你,只是我想问你一句,你真的要与国家,与人民为敌吗?”
武扬拳头捏得死紧,老刘最后那句话说在他心坎上了,要不是畏惧他身上那身皮,他早反了,更不会去硬挨那顿打。
冷冷的注视着对面一干巡捕,半晌,武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姓刘的,你很好,为了你穿的那身皮,我可以留下,不过在我律师未到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不过……”
武扬突然面色一寒,脚下厚实的皮鞋底在三角眼脸上重重的捻了捻,“如果你再耍这些小把戏,我一定废了你。”
伴随着威胁的声音,是脚下三角眼凄惨的嚎叫,听得众举枪的巡捕浑身一抖。而刘树民,在听见这声音后,忍不住心头一颤,只感觉脚底生寒,纵有一干手下在身旁,也生不起半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