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好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外人只会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团圆了而已。”贺同心笑意盈盈地回答。
但那笑容里，却暗含悲伤。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坐上马车，回到了村子里。
三日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好像不过转瞬，就到了。
“杜姑娘，你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这可是我最拿手的菜，多吃几口。”翠翠往杜言薇的碗里夹了一块鱼。
“我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话到了嘴边，又被杜言薇给吞下去了。
她实在是无法说出真相。
“萧公子，这我可就要说你了，怎么能不让杜姑娘好好休息呢？凡事都要有节制才是。”翠翠嗔怪地对着萧朗说了一句。
杜言薇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翠翠的意思，等到她想反驳的时候，却听到萧朗回了一句，“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她狠狠瞪了萧朗一眼，一张脸泛起了红晕，“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不过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而已。”萧朗哪里会感觉不到眼前这压抑的气氛？
贺渊，贺同心，杜言薇还有他，都知道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分别的时候，面对这一桌的好菜都没有了胃口。
而作为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人，翠翠的脸上依旧满是笑容。
她笑得越开心，他们就越心痛。
杜言薇听了他的低声呢喃，方才还在脸红心跳，转瞬就红了眼圈。
她夹起碗里的鱼就要往嘴里塞，萧朗赶紧阻止了她。
“小心刺！”
杜言薇这才将鱼放下，任由萧朗小心翼翼地将鱼刺挑出来，她才将鱼吃下去。
“果真好吃。翠姨，待会儿你教我做好不好？我最不会的就是做鱼了。”其实她根本就没吃出这鱼是什么滋味，就差囫囵吞下去了。
“好，等下我教你，你要是学不会，就把步骤记下来，回去慢慢做，总有一天你能做得和我这一样好吃的。”翠翠笑着说道。
“嗯。”明明鱼刺都已经被萧朗挑出来了，但她却依旧觉得如鲠在喉，差点就落下泪来。
杜言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贺渊和贺同心都还能言笑晏晏地陪着翠翠吃饭，她怎么就能提前将情绪都表露出来了呢？
这一顿饭吃到最后，杜言薇的脸都快要埋在碗里了。
她连看都不敢再看翠翠一眼，听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谈话，杜言薇只觉得心如刀绞。
“我早上贪吃，吃多了，这一小碗饭都要浪费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先出去走走，说不定我回来还能吃。”杜言薇说完，逃也似地走出了院子。
她靠在围墙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在继续，杜言薇却不敢再听。
她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你怎么哭了？”正在果园里摘果子的蛟看到她，被吓了一跳。
“凤凰呢？”杜言薇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凤凰的踪迹。
“他去忙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他说，你若是来问贺渊的事，就告诉你，没有别的办法，一切都是注定的。”蛟一字一句地说完，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他不太理解杜言薇的悲伤。
“当真就没有办法吗？”杜言薇喃喃说完，走到灵泉边，用灵泉洗了一把脸。
她可不想让翠翠看到她眼睛红肿的模样。
待到她回去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发间眉梢，院子里欢声笑语已经结束了。
该说的，迟早都要说。
但杜言薇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翠翠的笑脸。
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天抢地。
而是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你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我早就看出了你们的担忧。你看看你们眼睛底下，一个个都是青色的，几天都没睡好了吧？”翠翠笑着说道。
“娘，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觉得，你这三十多年的等待，只能换来这么一点时间的相处，实在是……”贺同心没有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这几日的伪装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到了这一刻，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其实，能见到他，我就很开心了。我原以为我只能在回忆里看到他了。可他还能出现在我面前，还能和我说话，还能照顾我，关心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翠翠的声音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我犯了错，也不会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如果上天只惩罚我一人，我也就认了。为什么要牵连到你，为我受苦这么多年呢？”贺渊只觉得这很不公平。
犯错的是他一个人，为什么上天非得要给翠翠这么多痛苦？
为何在他之后，不给翠翠一个好男人，让她的人生完整呢？
这样他就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可如今他就算是离开，也要带着遗憾离开。
他如何甘心？
“一点都不苦。我还能见到你。之前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值得了。”翠翠拼命地摇头，头上的发簪都快要被她摇落了。
贺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不愿放手。
雪下得紧了些，他们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森冷的寒意一般，站在院子里，任由雪落了满身。
“记得在奈何桥上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翠翠在贺渊耳边呢喃。
“我不准你这么说。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没有看到孙儿长大成人，金榜题名，娶妻生子呢！”贺渊最怕的就是翠翠会随他而去。
“那你会等我吗？如果我还有十年，二十年才会去找你，你会等我吗？”翠翠问道。
“三十年在空间里一个人独孤的日子都过来了，奈何桥上那么热闹，我怎么会不等你呢？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我们两个约定，不喝孟婆汤，来世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
贺渊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刺痛，那痛意在他的四肢百骸里穿行，让他连站都没法站稳。
他跌落在地上，却还护着怀中的人。
“看来，时间就快要到了。”贺渊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