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即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半年，但她身上的那股征战沙场多年刻下的深刻烙印还是去除不掉，骨子里的狠戾杀伐总会在愤怒时不受控制的溢出来，说到底，她还是杀气未退。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过失。
已经这么久了，他没有让她看见这个世界的美好，没有让她快乐的活着，让她经历了这么多诋毁谩骂和不顺，所以她才一直心有怒气心有不愤，那份杀意也从未真正消退，只是暂时被隐藏在平和的外表下。
他突然低声说：“对不起。”
柳千雪和郭晓都是一愣。
他低垂着头，神情有些落寞有些自责。
郭晓手足无措。
楚总道歉？！什么情况？哪里对不起了？这次事件错在楚总吗？不在吧？他道什么歉？就算错在他，那楚总也没必要道歉啊。
柳千雪也很迷茫，“你道什么歉？”
“没给你平静的生活，没给你自由的环境。”
没能力给你让你忘记杀戮血腥的美好平静的生活，没能力给你看谁不顺眼就杀谁的自由环境。
没给你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最大的不同和幸福，没给你那个世界对你来说最大的权力和随性。
柳千雪听懂了他的话，瞬间收起了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邪霸之气。
郭晓察觉到她的变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在这坐着，他应该在沙发底！
来不及仔细想自己的猜测，他慌忙起身，“我……我还得去经理那看一份策划，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站住！”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住他。
他走了，他们两个人单独在这不是主动留了话柄给人吗？
郭晓一脸苦瓜相，“我……”
楚枭寒手臂一抬，食指指着旁边一扇小门，郭晓立即会意，健步闪身进了门，还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那是总裁办公室都有的简易休息室，楚枭寒办公室里也有一个。
柳千雪道：“人各有命，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心里生气，你放心，我不会把她真的怎么样。”
楚枭寒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坐在她对面，“如果再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会选择未知的这里，还是熟悉的靖国？”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吹开咖啡浮沫，垂眸问：“要听实话？”
“你可以说假话。”
“我还是会来这。”她笑意盈盈，但不达眼底，止于唇角，“柳千雪我早就活够了，我喜欢探险，喜欢尝试未知领域。”
仗还没打赢，国家未统一，她身担重任，既然有一线生机，怎能放弃？
“在这里生活，觉得很委屈吧？看不顺眼的人不能想杀就杀，也不会所有人对你卑躬屈膝，尊敬你，惧怕你，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没有百战百胜的荣光，你一定觉得委屈吧？在这你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要被人责骂，被人泼脏水，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又无法自证清白。”
不只是合约恋情，还有很多针对她柳千雪的黑料，各个方向各个层面，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她走路先迈右脚都是黑，吃个肯德基就说不爱国。
这若是以前的她，手握大权，谁敢？生死在手，何惧？
柳千雪皱眉看他，“你在自责。”
那话明显不是为她鸣不平，而是自责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给她以前那样的生活，不能让她为所欲为自由自在，活在所有人的尊重和崇拜里，反而带给了她不堪和痛苦。
“其实我并不觉得如何，他们黑我无所谓，我不在乎，我从未因为这种事生气，我刚才生气是因为绮梦的死缠烂打，我讨厌比被人纠缠，更讨厌被人算计。不喜欢超出我预料的事，这与我是否被黑无关。”
见他依旧不语，她把手握成拳塞进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中，他下意识的握住。
“我怎样，不需要别人评判，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不为这样无意义的事情烦恼。你很好，我很一点不后悔来这里遇到你。你保我护我……我很开心，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爱我”两个字话到嘴边又咽下，她觉得这两个字太肉麻，还是算了吧，少两个字不少意思。
听她尽力劝解，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抱歉，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看出她的担心和在乎，他心里很暖，但她的话并没有让他完全放下芥蒂，他仍旧觉得自己没有给她最好的生活，但他知道这话已经不能再说了。
她摇摇头，“我这边不用担心，你照顾好自己。我估计短时间还是不能回去，你让张姨给你准备些安神助眠的饭菜。”
他突然问：“想骑马么？”
她愣了一下，“骑马？”
“嗯，长明马场。”
她其实是想去的，但想想网上的事情，纠结道：“这不好吧？我们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他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公司，我带个人走，还有人敢说什么？”
听到外间的门关上的声音，郭晓目瞪口呆的从房间里出来。
其实内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楚枭寒和柳千雪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他心里很震惊，很忐忑，很彷徨，很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绝世大秘密，还是不可告人的那种。
所以……网上那个合约恋情是假的，但她俩是真恋情啊？！！
天啊，楚总居然跟人搞地下恋？！这是什么时尚？
再看他那态度，听他说的那些话，楚总这是情根深种啊！
而且……怎么好像柳千雪的身世……
郭晓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一看来电显示，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慌乱的按了接听键，“楚、楚总。”
楚枭寒在电话那头说：“在里间休息的好么？昌信娱乐的总裁办公室舒适度如何？”
郭晓额头见冒冷汗，“楚、楚总，我昨晚工作到很晚，今天很累，刚才趁着空档在里头睡了一觉，楚总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在工作时间打盹补觉了！”
楚枭寒满意的点头，“生活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好好工作，做好本分。”
挂断电话，郭晓擦了一把头上冷汗。背部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提醒他自己该把偷听到的所有都打包装进一个文件夹，然后按“删除”键，还是没有回收站的永久性删除那种。
坐在副驾驶上，柳千雪看着他开火踩油门，“你刚刚那可是恐吓哦。”
他满不在乎，“有吗？我只是提醒他注意休息，不要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我这么好的老板天下可不好找了。”
对这番不要脸的说辞她回以一个冷笑，“我还以为你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说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把他炒鱿鱼。”
车子驶离地下车库，奔进公路，“郭晓是我手下一个得力干将，跟了我四五年了，我不可能因为这个炒他鱿鱼。”
不过虽然那是他的心腹，但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一下的，毕竟自己是总裁，威严还得维持一下，这样不清不楚的两句话刚好是他需要的效果。
顶楼只有总裁办的人，他们乘总裁专用电梯直接从顶楼到地下车库，不会有人看见。
长明马场里很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很不正常，柳千雪纳闷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楚枭寒拉着她去换装，随口道：“还能为什么，我把这里包了。”
她咋舌，“那怎么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给她们放假了。”他把她推进换衣室。
工作人员都不靠谱，而且他也不需要这些人的服务。这家马场是秦决家里开的，他刚才打电话让他宣布今日停工，但又另外通知门卫保安不要锁门，说有上层领导要来检查，所以这马场就成了空场，除了马就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不过这些话他不打算跟柳千雪解释。
她是将军出身，而且想起之前她约自己来这里，看得出她很喜欢骑马，不过平日里肯定没什么机会。
这次就陪她玩到尽兴吧。
他换好骑装出来等，不多时就看见她也穿着紧身骑装出来。
她是第一次穿，觉得很不舒服，“这样勒着不觉得难受吗？这怎么施展手脚？我好不习惯啊，还不如我的战袍得劲儿。”
她穿惯了战袍，也不觉得沉重，只觉得这身衣服箍在身上很难受，跟被五花大绑了一样。
他笑着走过来，一身修身骑装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线条，“是你自己勒太紧了吧？”
他把她腰后的扣子松了松，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传来：“你个子稍微高些，后面活纽没有自己调松紧，拉长些就好了。”
调好扣子，他直起身拉她去马场，“你以前骑马都穿什么？总不能每次都穿戎装吧？”
“当然不会，戎装很沉的。平时就便衣出行。”
“没有马鞍的马也敢骑吗？”他手扶着马鞍，突发奇问。
她已经熟练的翻身上马了，“没有马鞍的马骑起来更爽！”
屁股疼得爽！
她调转马头，手里马鞭一扬一落，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