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蕊听见声响转头看来,“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怎么觉得萧绎不太对?之前见他还阴郁的,今天倒是多云转晴了。”
冯蕊往那边瞧了一眼,萧绎正跟尹乔商谈什么“改编”的事情,“他这人,写书写魔怔了,之前为了塑造好一个角色就把自己变得阴郁郁的,好更好的了解角色的心理活动,这会儿是出戏了。”
这么敬业?多少也算是为事业献身了吧?柳千雪不免对他刮目相看了些,“难怪他书写得好,果然都是一份付出一份回报的。”
冯蕊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是啊,神经病也没少受苦,只是可惜,他走的路不这么光彩。”
她想了想才想起来“睡觉吧”指的是那个邋邋遢遢的男人,好像叫常有夜,她扫了一圈却没看见他,正疑惑时,冯蕊说:“他没来,去湘西了。”
“湘西?”
她点头,“他那人闲不住,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按耐不下,前两天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声,说什么被套了,去抓小鬼了。我们也不懂……”
是,柳千雪更不懂,一个字没听懂,但却隐隐猜到了个大概。
之前介绍这些人时就没听见介绍常有夜的职业,她还好奇了许久,现在想来,这些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门打开,走进来三个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了。
最先走进来的人一身白,神情有些冰冷,直到看见柳千雪眼神才暖了暖,快步到她面前,“你还好么?”
许久未曾见到他了,这人满眼的担忧倒是不假,让她倍受感动,“我没事。”
他捞起她的胳膊,眉头皱成了麻花,“这还叫没事?我就说不要答应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她心虚的别开脸,“这伤也是我见义勇为自己落下的。”
当初她就说用这个条件换了他和秦决之间的秘密的。
傅安之身上怒气不减,“这伤是你自己搞的,其他的呢?那些谣言呢?已经有人开始针对你了,你没发现吗?”
她不说话了。
不是没发现,背后有人挖她黑料楚枭寒都察觉了,只是现在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秦决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进来,李秋风走到金致远那边,苏桐戳他,几个人眉来眼去的交换信号。
傅安之一来,整个屋里的气氛都不对了,大家说话全靠千里传音和一双眼睛,秦决难得安静的坐在一边,垂眼盯着脚尖不说话。
刚才拉李秋风出去问他是不是一早知道了傅安之要来,还没说上两句话面前的电梯门就打开了,傅安之冷着一张脸走出来。
谁也没想到这么巧,出去说个话就接到他了。
服务生上菜时觉得包厢里的温度实在低的吓人,利索的把菜往桌子上一摆就退出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柳千雪都不由得紧张起来,整个屋子里最放松的就是冯蕊了。
她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转动着杯里的红酒,“傅公子对定西真是喜欢的紧,几年不愿见面说话的人,这几天都破了多少回戒了?”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这一句话似是激起千层浪般,原本一直压抑着的东西露出锋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安之身上。
除了秦决。
柳千雪觉得自己充分体验到了什么叫躺着也中枪。
傅安之没看其他人,只看着柳千雪,“我只是来看看她是否安好,看完了,自当告辞。”
说着,当真是转身就要走,看起来真的就只是来看看柳千雪伤势如何的。
秦决刷一下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又咬咬唇没好开口,那表情委屈极了。
“别啊,”冯蕊搁下高脚杯,胳膊搭在靠背上回头看他,似笑非笑,“有人盼着见你,左盼右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不得你正眼相看,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见你,你也不能太吝啬了不是?长得这么好看,不就是给人瞧的?”
傅安之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谢谢你们照顾千雪。”
他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谢谢?”冯蕊勾着红唇冷笑,“为什么照顾她,你还不明白么?”
傅安之还是没有要留下的意思,秦决沉声道:“让他走吧,他不喜欢。”
傅安之微微朝那边侧目,秦决背过身看向窗外繁华夜景。
抬腿就要走,手却被人抓住,柳千雪笑了笑,“大老远来的,怎么也得吃两口,哪有让人风尘仆仆赶过来还饿着肚子回去的道理?”
傅安之不想走却又被什么牵绊着,秦决想留又知道自己留不住,那就只有她来挽留了。
而且她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怪怪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柳千雪一挽留,傅安之也就在她身边坐下了,这顿饭吃的是异常艰辛。
柳千雪左边傅安之,右边秦决,夹在中间左瞧右看,也只看出来秦决总往这边瞟,眼神愧疚的不行,还小心翼翼的,偶然与傅安之的眼神撞上就仓皇低头,呼吸都乱了。
比起他,傅安之就冷静多了。优雅的吃菜,偶尔给柳千雪夹一些稍远的菜,然后再平静无波的迎上秦决的偷窥,淡然的看着他狼狈转头,一口汤呛咳了半晌,连杯水都没给递。
柳千雪越看越觉得不对,楚枭寒肯定跟她隐瞒什么了,这两人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秦决父亲间接害死傅安之父母,那他对秦决就算不恨,也断然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好他个龟孙子,欺负她初来乍到啥也不懂,拿半个情报换她做这么个交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狠狠的啃了一口鸡腿,脑子里把楚枭寒那厮用一千零一种方法弄死了一千零一次,这顿气氛压抑诡谲的饭总算是吃完了。
锦盛门前各自散了,只剩下秦决傅安之和柳千雪。
秦决的司机开了车过来,他道:“我送你们吧?”
柳千雪刚要应声,却被傅安之抓着手腕拉了回去,“不必劳烦,我送她就好。”
眼中有悲伤划过,秦决垂着眼睑,终于只能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
车开远了,傅安之带她上了自己的车,问了地址送她回去。
“安之,楚枭寒说,你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你自己。”
他想了想,点头又摇头,“你不会另一个我,我把你当妹妹。”
“我没有父母,是孤儿。”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也是。”
“一个人过日子,很苦吧?”她侧目看他。
他是极温和的人,现下轮廓却僵硬了些,“习惯了,也就好了。”
柳千雪头一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累。
她都说了这么多了,他怎么一句多余的都不说?这让她怎么套话?
“你想知道我以前的生活?”他忽然问。
没想到居然被他揭穿了,柳千雪有些尴尬,他却笑了一声,“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孤身一人,坦坦荡荡,是要靠自己从泥坑里爬出来沐浴阳光的,在你身上我能看见我的影子,但有我在,你不会走我这样的路。我疼你。”
这话若是换个男人来说,柳千雪怕是要爱上他了,可从傅安之口中说出来她便清清楚楚知道这是兄妹之情。
她从一开始的张源潜规则走的就是黑红的路线,被人欺负打压,一步步的可不就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可她想不明白,秦家愧对他,他若想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还会难么?为什么他也经历了从泥坑里爬出来的过程?
楚枭寒那个王八蛋果然瞒了她不少关键秘辛,告诉她的那些都是烂大街了人人皆知的。
她觉得别人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插手确实不太好,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这不远不近的样子,觉得真是太累了。本来还想问问怎么回事看能不能自己加把劲让他们说开了,可现在自己连什么情况都一知半解,她还是选择闭嘴。
车在长平安居门口停下,没开进小区。
她下车时,听见他问:“你也好奇我和他么?”
她心里一紧,回头看他时却见他站在月光下,面色柔和,轻轻笑叹,“是孽,留给时间吧。”
她在他目送中走进小区,一路上都在琢磨他最后那句话,琢磨着琢磨着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可尴尬了。
在小区里迷路,这可真够丢人的。
她正在脑子里搜索地图时,面前别墅的门开了,里面嘻嘻哈哈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看见她“咦”了一声,“那是谁?怎么有点眼熟?”
那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跟说相声的似的,晃晃悠悠朝她走近两步仔细看看,“呀”了一声,“柳小姐?!”
柳千雪也认出他了,正是之前锦盛酒店里给白子夕出头,一脚踹开包厢大门的苏家大少爷苏少卿。
这是个油嘴滑舌的,看见她在这当即笑道:“柳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听说柳小姐跟楚大哥同居了,怎么,这是迷路了找不着家了?”他叹口气,回头跟一个中年男人说:“我就说吧,别把小区搞得太复杂了,你瞧瞧,这天一黑连家都找不着了,多麻烦!”
中年男人连连称是,苏少卿手里捏着的折扇朝天一指,大义凛然道:“相遇即是缘,既然我遇到小姐了,不如就做回护花使者,送小姐回家。那个,常平,楚总家是哪幢别墅?”
常平是他的助理,扯了他的袖子小声说:“二少爷说让您早些回去,这都十点了,再不回去二少爷该怒了。”
他抽出自己的袖子,“他怒什么?我是他哥,他还能把我如何?”
柳千雪就静静看着他。
这人显然是喝多了。
苏少卿拽了她的胳膊就往前走,“走,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