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茯苓却缓缓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钱掌柜的一愣，脸色低沉下来，问：
“元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既是特意给他送来了，又还卖的什么关子？莫不是想坐地起价？
“钱掌柜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一路过来菜品早已经凉了。这大冬日的，凉菜入口只怕不太能尝出味道来，只怕还要借钱掌柜的厨房一用，将这道菜加热了才行。”
桑茯苓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
钱掌柜的缓缓地放松下来，爽朗地笑道：
“这还不好说？元小娘子尽管用就是了。”
“那就麻烦了。”
桑茯苓点点头，也不拖沓，端起罐子就欲起身。
“等等，这种事情何必劳烦元小娘子亲自动手，若是小娘子放心将这菜品交给我，我让我们‘迎客来’的厨子给你加热就是了。”
钱掌柜的突地道。
“不麻烦，毕竟是我自己做的，我要亲自看着火候才好。”
桑茯苓道。
“也好。”钱掌柜的倒也没有强求，“那我带你们过去。”
“有劳。”
三人一行来了后院厨房。
本也还不到午饭的时间，厨房里还在备菜，倒称不上忙碌。
正在做事的厨子们见到钱掌柜的这个老板突然现身厨房竟然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没有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同他打招呼。
这让桑茯苓不禁有些意外。
别说是在古代这种等级观念森严的时代，就是现代，突然看到自己老板也都是鞠躬行礼。
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大概只能是两种原因：
一是，这钱掌柜的平常经常出入厨房，也同这些下人们来往较多，比较亲近，所以大家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二是，这“迎客来”的规章制度便是如此，钱掌柜的特意吩咐过，不管谁进厨房都不许分心，只许低头认真干活。
看钱掌柜的这个样子，桑茯苓还真是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是哪一种人。
“元小娘子，请。”
钱掌柜的让正在用灶口的厨子先让出位置来，交给了桑茯苓。
桑茯苓也没客气，点点头，调了下火势，将罐子放了上去。
其实只是加热而已，并不需要什么技巧，但刚刚若真就这样将东西交给了钱掌柜的，那未免就显得自己这新菜品太随意了。
总是要装一个逼格的。
她今日带的这份量倒是不多，只是一两碗的量，先来探探底。
很快，这罐子里的卤味开始翻滚，随着热气的上涌刚刚还不怎么起眼的土罐里立刻发出浓郁醇厚的香味，一时间竟整个厨房里都充满了浓香。
本各自忙着谁都没有在意这边的人突然被这浓香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闭着眼睛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什么味儿？”
“好香啊。”
看着众人的反应，桑茯苓暗暗笑了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钱掌柜的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虽然对那古书上记载的食谱实在是好奇万分，但却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这般神奇。
他深吸了两口，只感觉一股浓郁的酱香扑鼻而来。
酱油的香气，他是知道的，却从不知道能够将一碗菜里头的酱香发挥到如此极致的地步。
“好了。”
眼见自己目的达成，卤味也热得差不多了，桑茯苓适时地开了口，然后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用抹布端开了灶上的土罐。
却并未打开盖子。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她的手，只想能亲眼目睹一番这能够散发出如此浓郁香味的食物究竟是何种模样。
桑茯苓却并没有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她直接端走了土罐，道：
“钱掌柜的，我们找个地方再谈吧。”
钱掌柜的立刻点头。
三人一行又回到了包间，桑茯苓这才打开盖子，揭开这道卤味神秘的面纱。
本就浓郁的香味在揭开盖之后那味道更是醇厚了。
钱掌柜的禁不住勾长了脖子闻了闻，一旁早已经备好了碗和筷，桑茯苓从中勺了一小碗递到他面前，“钱掌柜的尽管尝一尝。”
钱掌柜的吃法很是讲究，一看就是行家。
他接过碗，并未立刻去尝味道，而是先夹了一块肥肠，观了几眼模样。
“元小娘子，不知道这……卤味用的是什么食材？”
他问道。
且不说他吃遍大江南北，但这世间的食材但凡是寻常能见到的，他都吃过。哪怕是寻常不能见到的，偶然的机缘，他也吃过不少。
却不知道眼下这筷尖儿上的食材用的是什么。
桑茯苓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道：
“钱掌柜的先尝尝，等尝过了味道我们再来谈其他的。”
钱掌柜的点点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又凑近轻嗅了几下，与方才浓郁的酱香相比，在这近距离下仿佛还多了点什么其他的味道。
那味道说不上好闻，反而有些奇怪。
但很细微，寻常不太容易闻到，但他天生有一个好鼻子——嗅觉灵敏。
这也是他能够开下这家“迎客来”的原因之一。
他皱了皱眉，但并未说什么，缓缓将“肉”递入口中。
旋即一愣。
顿了顿，他又尝了一块。
而后一口接着一口，他竟是直接吃完了那一小碗这才停筷。
桑茯苓也不主动开口，静等他评价。
沉默许久，钱掌柜的才缓缓开口：
“说实话，这是我从没吃过的味道。我也不说假话，味道很好。”
这一句“很好”便已经是他极高极高的评价了。
他本身除了是个掌柜的，也是个食客，在这样乡下的小地方，他本就不期待能做出什么惊天的美味来。
但今天眼前这一碗“卤味”却做到了。
他看着桑茯苓的眼神里多了一份与先前不同的深沉，“敢问元小娘子，这道菜你打算怎么卖？”
桑茯苓一听，笑了，她看得出来，对方很满意。
这结果远比她期待的还要好。
“既如此，那我也就同钱掌柜的说实话了，这菜……我并不打算卖。”
她道。
一次交易卖出一道菜品，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更长远的利益。
钱掌柜的一愣，道：
“元小娘子此话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