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黑淡然无波的目光中出现了明显的怒意。
久违的场景在楚郁的脑海中闪过,在十年前遇到这个当时脸上还没有刀疤的阿黑时,尽管不太喜欢说话的他,表情还是有的,情绪还是有的,甚至眼中的神色也不似早已看透了什么一般的淡然。
那样的性格,才应该是阿黑真正的……
思绪瞬间闪过,而楚郁也被阿黑松开了衣领,楚郁毫不在意他的动作一般,侧过头对着他来了句:
“这样有血有肉的人,才是你啊。”
不是那个听到命令就会眼睛都不眨的拼命执行,杀气腾腾的直到完成任务之后,恢复平常的淡然无波,或者,正确来说,被称为淡如死水也不为过。
这样为着他的妹妹许璃音而担忧着,思考着,行动着,带着自己的意愿行动,才应该是他从前所认识的那个人。
楚郁知道,自己强调这一点,无非是因为,这样说的话,就会让自己想起过去的种种,不致于在这场暗中对抗的较量中,有所迷失。
——他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不是谁想回到从前就回到从前,想做回曾经的自己就做得回的。
但,在场的这里,除了管家叶弘不是十年前相关的当事人之外……
无论是许璃音,纪州寒,还是他自己,都是想摆脱而无法摆脱的,只有阿黑,与他们的性质和目的有着本身的不同。
向前走着的楚郁没有见到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阿黑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然而这一幕却被连连震惊的管家叶弘看得十分清楚。
甚至因为楚郁这句话并没有刻意悄悄说,所以离阿黑不远的叶弘,隐隐约约听到了原话,他的心中顿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两个曾经与自家少爷的关系都非同一般的人,身上却有着相当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不远处坐在沙发上微微垂头不语的纪州寒,沉声开口道:
“呵,来这里的次数太多?楚郁,到现在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一件事,从她进来纪家的那一刻起,就算是每天都出现在这里,也是再正常不过。”
当然——
如果不是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就更完美了。
如果是能够明确的接受自己的感情躺在那里,就更完美了。
纪州寒何尝不清楚,楚郁带着嘲讽意味说出的话不是他刚刚所回应那番话的内容的意思,但是,一定要说出这句话同时也是给他的一个警醒,
他的事情,从小到大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指点?
而唯一能够有胆量和勇气说出这样的冒犯话语,还敢跟他理直气壮的那个蠢丫头,却在床上不知原因的昏迷着。
有一点楚郁倒是没有说错,许璃音这个蠢丫头最近总是带着伤,就算在他小心翼翼的保护下,她都能把自己给弄伤——
或许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她倒是也很厉害呢。
他颇有些无奈的想着。
许璃音总是会无意中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现一些让人担心的状况,偏偏她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要时刻保护好自己。就比如——
视线很好的纪州寒,抬眼看了看床上的女孩,左手臂被他放在上面盖了被子的时候露了出来。手指上已经被他重新贴好了创可贴。
同样是海绵宝宝的卡通图案。
而染上血的那两个此刻正在沙发前方的长方形木桌上放着。
可以这么说,他是个从小到大见惯死亡和血腥的人,除了司空家族本身的性质决定了他会有这样的经历以外,纪州寒知道,在自己有意识以来,似乎在明白了这样无法改变的事实后,他很快就接受了。
很快的意思,就是比起大多数同龄人或者相对年长的人来说。
但,尽管如此,大概这要算上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却发生了这样一个意外。
一个名叫许璃音的意外。
无论是前段时间在暴雨雷电中看到独自一人走在郊区的道路上胳膊几乎要被红色的血液浸透的画面,还是刚刚小心翼翼的将许璃音受伤的食指和中指的创可贴拿下来的那一刻……
他都觉得自己沉寂多年的心脏,除了在听到与十年前的惨案相关的事情会鼓动不停之外,除了在近来面对许璃音的时候会有些许不同的变化之外,再次明目张胆的痛了起来。
纪州寒甚至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当时看到她的手指上甚至还有着未干的红色血迹的时候,要用上“再次”这样的形容来修饰。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会随便想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更不可能用一些毫无意义的词汇来说话或是思考。
——仿佛这样的感觉带着暌违已久的痕迹,从遥远未知的过去毫无征兆的从脑海之中浮现。带着一些他来不及捕捉,也无从捕捉的信息。
为什么要用上“再次”?他这样问自己。
但是没有答案。
除了仍然在作痛的心脏,没有答案。
楚郁在黑色的大床旁边站定,手上提着刚刚从床边的小柜子里拿出来的医药箱,里面有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独属于许璃音的一些适用药物和针剂。
这个药箱,昨天才被适用过。
“我想,现在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十分钟,你们再进来。”
语气相当严肃,听上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楚郁没有接纪州寒刚刚说的话,他拿着药箱,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房间内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
而这其中,当然有纪大总裁冒着寒气的辅助效果。
“……”
要不是场合不对,此刻在扶额无语的叶弘简直就想上前问问楚郁今天是怎么回事。
自家少爷的情况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最多是有些惊讶少爷会为了一个人情绪变化这么大,但最近这些天就算再震撼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