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孩却仿佛没有发现她的表情般,一直在说着自己似梦非梦的脑海中存留的片断。
“还有,和我现在……差不多,那个少年转身时……我、我肯定没有看错,他的手上抱着的那个小小小小的……肯定也是个动物,黑色的小动物……而且……而且他的脚边躺着一个比我怀里——”
许璃音低下头,仿若找到了什么连接的东西一般,有着些许的激动,“比这只小黑豹还要大的黑毛动物。”
说着,许璃音还下意识的伸出了一只冰凉瘦弱的手抓着蓝色旗袍阿姨的一根小指头,像是在恳求什么的眼神看着她道:“蓉阿姨,你知道吗,我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猫,一只比黑豹还要像黑豹的黑色大猫!蓉阿姨,你知道那个少年是谁吗?你们的眼神那么像……”
“诶?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的眼神和阿姨你很像呢?明明在那个画面中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蓉夫人微微颤抖着嘴唇,神情十分悲伤的纠结着眉头,眼眶发红。
“可是那个场景……那个场景就是和妈妈他们……咱们一起,还记得吗,蓉阿姨?半年前去美国那边的时候,那里有一个,比现在,比现在这个地方还要大很多很多倍的森林,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如果那个画面不是我的梦……”
“我和那个少年相遇的时候,一定是在那片森林里!”
许璃音只顾着自己不停不停的说,心中源源不断的紧迫感,让她不得不快速的把自己此时还能算是记得深刻的印象,全都说给这位和她的妈妈关系密切的蓉阿姨。
仿佛不这样做,这段尽管残缺了什么关键的连接点,却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忘记的画面,就会渐渐消失一般。
那好似背景的画面周围浓稠的黑暗——那种完全不同于其中的黑衣少年,整个人就像透着光似的让她感觉到暖意的如夜空般包容的黑色——只会不听她本人的意愿尽数吞没她所有重要的东西。
还不能许璃音继续要说什么,面前的蓝色旗袍阿姨猛的抬起双臂拉过她,“唰”的一下把她抱在怀里。
和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黑豹一起。
许璃音终于从自己单方面的倾诉中回神,她现在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简直比刚来到谢景石这里的模样要好太多。
“蓉……蓉阿姨?”这次轮到这个女孩被蓉夫人的反应突然弄愣。
“所以你这个小笨蛋就是因为突然想起来的这段记忆,就跑到这里找什么黑豹吗?!为了让你能够开心起来出来逛逛,结果没几分钟就不见你人影……你居然给我跑进这里来找它!还被它弄成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隐隐透着哭腔的蓉夫人比许璃音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的埋怨着。
“万一那是梦呢!万一你遇到的不是这只还年幼的小黑豹呢!你想过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会有多难过吗?!你妈妈说过让你好好活着你都当耳旁风吗?!”
许璃音从微愣中听到蓉阿姨像是已经哭了一般对她后怕的说着话,于是知道阿姨是因为太担心所以误会了,便开口,“不是的阿姨,我……”
——我只是当时听到了什么不太对的声音,才跑进来顺着声音看看发生什么情况的,身上的伤口也为了保护这只本来就快要死去的小黑豹差点被分食,才导致的。
然而蓉阿姨伤心的打断许璃音的解释,直起身看了看她终于恢复了自然的神色,道:
“不是什么不是?你现在可是好不容易好了是吗?又开始你的能说会道了?哼,你是不是还想说应该感谢这只害你受伤的黑豹,没有它怎么会让你好得这么快?”
“呃……哈哈哈……蓉阿姨你真的是误会了,我……”
“但是璃音,告诉我,除了你刚刚说过的这个画面,你还想起来什么?”
再次被面前如同男子汉气质的蓉阿姨镇住,这个霸道又沉稳的眼神,真的很像许璃音下意识中说出的就是那个黑衣少年的眼神。
“除了这个,唔……现在还没……而且,好像是那个少年后来还说了一句话?但是怎么也听不清,跟突然没信号了似的……”
蓉夫人神色凝重,一句话?
怎么会突然就想起这么多,偏偏还是这段回忆……
许璃音收紧了怀中微凉的小黑豹,微微仰着头想要开口试探着问问蓉阿姨到底认不认识那个少年,哪怕只是听说过那个少年的名字也好。
那片有着大森林的地方,不是属于蓉阿姨的那位丈夫家族的吗?
帮她打听一下应该不会很困难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总是放心不下那个黑衣少年,也纳闷,如果曾经遇到过让她这么印象深刻的人,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而此刻,同年幼的许璃音一样,正当蓉夫人也想好了什么,两个一大一小的人,面对面都要开口时候——
突然有人从他们的身后走来。
随即,谢景石拨开灌木丛看到了面前的场景,又瞥了眼旁边镇定下来的慕慕,微微放心,气喘吁吁对三人道:
“楚医生已经来了。”
……
天色渐暗,晚霞仍然坚持不懈的尽情释放着自己的魅力,些许的阳光被更厚的云朵遮住,却挡不住多彩的晚霞尽管被黑暗染上大部分颜色而透出更加无法言说的美感。
“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
“嗯……”
“虽然有很多次她都让我太出乎意料,但是,奇迹不是总会发生的,你确定还要我再次催眠吗?”
两个人站在简单而陈旧的小庭院里。
蓉夫人看了看房门口的另一边,穿着白大褂,叫做楚郁的医生,想起他年纪轻轻就被医学界称为难得一见的天才。
半晌,蓝色旗袍女人确定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才多久,璃音就已经想起了不该这么快想起的记忆……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为了躲避那个人,不受那个人的操控,只能这样做,你也清楚的不是吗?”
楚郁微微侧头,看着屋里的床上,许璃音已经被包扎好伤口,打了特殊镇定剂后,便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的侧脸总是透着一股让人有种坚毅不屈的感觉。
想起刚刚在打镇定剂的过程中,许璃音突然表现出无比的厌烦和慌张的神情,楚郁问了一句话:
“蓉姨,你刚刚说,她第一个想起的人,只有画面中那个黑衣少年,是吗?”
蓉夫人一愣,看向这位还未成年的小天才医生,如雾般忧郁的神情让身为已经年尽四十的长辈无法开口给他一个确认的答案。
然而楚郁却仿佛只是在对自己自言自语般,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子,在关上门之前,只道了一声:
“我知道了。”
几小时后。
楚郁满头是汗的不停从额角上滑下,却没有顾及,他猛的向后瘫坐在椅子上。
——所有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次比上次的催眠还要加长了许多时间。
随即楚郁抬眼,床上浑身绑着绷带的许璃音嘴里一直试图开口说着什么,侧过头紧紧闭着的双眼中又落下了一连串晶莹的泪水。
突然,有几个字从她的口中带着一股浓浓的绝望感,用尽全部的力气,终于发出了声音:
“司……空……州……寒……”
说完便彻底昏迷过去。
座椅上靠着的楚郁听罢,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