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怀中温软的身体,阿四身子略僵了僵,然后伸出手将苏冰冰缓缓推开。
“冰冰,你怎地不能动手了?”
苏冰冰见阿四又是如此,倒也不生气,只坐好,才道:“我中了一种迷迭毒,紫环说我这一个月内不准运功,否则后患无穷。哦,紫环是思思的丫鬟,嗯,思思,思思是我的好姐姐。”
听着苏冰冰如此稚气的话,阿四低低笑了两声,不过很快便关切地问道:“怎地会中迷迭毒。”
据他所知,这种毒来自于洪国,怎么会有洪国的人对身在深宫的苏冰冰下毒呢。
“还不是因为阴丽华那个坏女人。”苏冰冰便把中毒一事前前后后地告诉了阿四,完了才道,“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这迷迭毒,不过她现如今已经被皇上关到天牢里去了,也算是最有应得。”
听得苏冰冰这般说,阿四便道:“既是如此,你怎地还跑到我这里来,一路上劳顿,岂不是会出事?”他的语气中似有责备。
“阿四,你别生气。”苏冰冰忙摆摆手,“我不累的,我身强体壮,老爹一直说我是牛犊子呢,这点路途奔波并不算得什么的。”
见阿四不说话,苏冰冰便又道:“阿四,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上次你朋友不是说让你不要出门么,你怎得不在院子里?可是那院子住着不舒服?那我再去给你买一处宅子吧。”
“不用了,冰冰。我出去有些事情要查,如今身上的毒也好地七七八八了,只要不再中毒便并无大碍了。”阿四淡淡道。
苏冰冰便“哦”了一声,也不说话,只看着阿四,黑色的眼睛如夜空中的星星般璀璨。
隔着幕蓠,阿四的表情她看不见,他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地与苏冰冰坐在一起,但是当苏冰冰的手伸向那幕蓠时,却是被他出手挡住了。
“冰冰,不要胡闹。”
苏冰冰撅了嘴道:“阿四,我就看一下嘛,我好想知道你完全好了之后的容貌是怎样的,虽然是看不到了,不过看着你现在的脸,我也觉得很好看的。”
阿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苦笑一声道:“冰冰,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
我如今的这张脸,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永远不知道。
所以,我再也不会轻易让这张脸露出来,因为我憎恨现今的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那最后一丝希望,也在这次查询中失去了。
那个人,那个他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的人,他的明珠,再也不会回来了。
马车里的气氛因着阿四情绪的低落而有些沉闷。
良久,才听得阿四哑着嗓子对苏冰冰道:“冰冰,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将军府吧。”
苏冰冰正痴痴地看着阿四,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听得阿四这句话,张口便是拒绝。
“不要,我不要回去。”
好不容易才出宫一趟,又是来见你,我才不要这么快回去呢,下次见面谁知道是什么时候。苏冰冰在心里道。
“我与你带了面人,老唐面人,你最喜欢的,你若是回去,我便把它拿出来。”阿四似乎知道苏冰冰会是这个反应,便出口哄道。
苏冰冰听得老唐面人,眼前一亮,不过还是咬咬牙道:“我不要,有面人也不回去,我要与你多玩一会儿。”
“那加上这个呢?”阿四的手中就像变戏法似地变出一个小木偶人,下面连着线,也不知道他怎么动的,那个小木偶竟然似在与苏冰冰作揖。
苏冰冰忙扑上去抢了过来,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深觉有趣,便也没注意阿四竟是出了马车去驾车了。
马车在将军府前门停下,苏冰冰这才反应过来,她戏中一慌,暗恼自己又被阿四骗了去。
掀开帘子,果然不见了阿四身影,只有那车架上一包老唐面人。
苏冰冰拿起面人,便回车里,去唤醒落佩。
落佩幽幽醒过来,见着苏冰冰便着急道:“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苏冰冰咬着面人,刚跳下马车,又回头警告落佩道,“不准把我今天的事情告诉哥哥嫂嫂他们,老爹也不行,不然下次我就不带着你去了。”
落佩心想,小姐,下次却是何时出来都不知道了,奴婢便是说了又有何妨呢。
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今天这个小姐口中的阿四告诉于大少爷并老爷两个人。
夕阳之下,一个浑身褐色幕蓠的人从将军府前的小巷离开。
而不远处,一个黄色缎绵裙的女子正缓缓往将军府前来。
两个人在十字巷道口,一个往右拐,一个却是往左拐,谁也没有向谁多看一眼。
阿四才走了几步,忽觉刚刚一眼瞥过的女子有些面熟,他转过头去,却见一个黄裙女子正与她的夫君有说有笑地往他这边走来。
却是晚了出来接自家夫君回去的娘子,阿四暗叹一声,心中再无涟漪,迈着大步很快离开。
“冰冰,你怎得出宫了?!”才刚送走阿四,竟然就看到叶冰迎面而来,苏冰冰很是开心地自府内跑了出来。
叶冰没想到自己赶地这般巧,连让门卫去传个话的功夫都省了,就见到了苏冰冰。
“陛下去祭天,我告了假,出宫来玩会儿,毕竟从来不曾来过郓城呢。”叶冰笑道,“我先前是来你这里的,只是不知你去何处了,我便先去了思思那里。”
苏冰冰听得叶冰说去了左思思那里,忙问道:“思思那边可还好,先前出来时,我们还约着一起玩儿呢,谁知道思思竟是连个音讯都没有给我传,我这两日都在家中被哥哥嫂嫂拘着,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
“我便去见了一个人。”苏冰冰凑到叶冰耳边,轻声说了这句话。
叶冰见她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便也不揭了她的短,只说:“思思还好,只是明日便要回宫了,我今日回去,怕也是不能再出来了。”
虽是这般说着,叶冰心里却有点沉重。
左思思那边并不好,因着左尚书对路鸿之事分外介意,为了防止左思思这几天在家与路鸿作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来,便派了人日日守着左思思。
若不是叶冰今日去探望,左思思便仍是被人关在屋子里,整日地抚琴自伤。
她看着她的手,本是纤纤玉手,只不过两日功夫,竟是手指都肿了,她仍不自知。
后来两个人说了会子话,叶冰才知道,路鸿竟是在左思思省亲当日便过来了,不过被左尚书准备好的府兵给赶走了。
以后他来一次,左尚书便赶一次,路鸿倒也不放弃,便在尚书府外弹琴与左思思听。
左尚书见他如此,竟是动了杀心。
威胁左思思道,若是她再不想个法子让路鸿离开,他便让路鸿命丧于左府、
左思思只得弹了曲子告诉路鸿,让他离开,路鸿虽是听话离开了,不过左思思心中哀思却也断不了便是了,整个人竟是有些郁郁起来。
叶冰看得心惊,更多地是担忧,却也无能为力。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最是伤人便是这男女之情,她又有何法去安慰左思思呢。
最后也只是陪着她静静坐着,听她弹琴听她哭诉罢了。
却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来,上次她该说的便说了,仍是不见左思思开怀。
她便明了,左思思那句此一生唯一人尔的话并不是唬她,却是情发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