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忠公公侯在御书房外,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动静,一时便有些愣住了。
自皇上长大之后,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皇上如此开怀大笑过了。
也不知道叶女侍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让他这么忘情。
不过,皇上难得开心,他也就不进去提醒他御书房的规矩了,省得扰了他的好心情。
卯时,金銮殿中。
楚南行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朝堂正中的龙椅上,往日温和的脸上此刻是面无表情。
下首左侧的位置上,郑太后一身绯红鸾鸟朝凤绣纹太后朝服,高耸的云鬓上戴着九尾凤冠,脸带笑意地端坐。
德忠公公看乐楚南行一眼,才道。
“上朝。”
叫唱太监便大声叫道:“陛下有旨,上朝!”
随着他嘹亮的话音,一众身着官服的朝臣分成两列缓缓走进了正殿,齐齐跪在地上对着上首的楚南行和郑太后行跪拜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平身。”楚南行淡淡道。
德忠公公便高声道:“陛下有旨,平身!”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大殿中安静了一会儿,左列的一位大臣看了最前排的郑国公一眼,见他直视前方,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到这边,手上却是对着他摆了一个手势,便明了地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奏。”他恭敬匍匐在地面上,双手高高举着笏板。
楚南行看他一眼,是工部侍郎田祖光,郑国公的得力爪牙,也是最近折子上地最勤快的一个。
“田爱卿有何事?”
“陛下,北方上半年天降大寒,百姓冻死无数,如今下半年,眼看着有收成了,又遇上大旱,谷物生生干死在地里,颗粒无收。如今杏南,河源等地饿殍遍野,逃难百姓纷纷往郓城而来。微臣等虽应对及时,但遇着如此天灾,到如今却也是束手无策,请陛下务必教臣一个良策,救北方百姓于水火之中呐,陛下!”田祖光声声激昂,字字铿锵,似乎十分悲痛急切。
郑太后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楚南行心中冷笑,只道:“田爱卿爱民心切,朕已知了。天灾非人为,朕这几日也在苦思良策,救朕的大楚子民。不知,众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楚南行话落,左侧便也站出一个手执笏板的大臣来,却是户部尚书左晋。
“陛下!臣有奏。”
“左爱卿请讲。”楚南行淡淡看了郑太后一眼。
“陛下,自听得北方旱事,臣等便一直组织民间捐钱捐粮,官府也拨了一百万两白银去往南方各富庶有余粮之地购粮。如今钱粮均已准备完毕,都在南方官府仓库中,只等陛下下令,臣等便着人运往灾区,缓解灾情。”左晋恭恭敬敬道。
“左尚书真是好大的口气,自南往北走,轻装都需一个月以上,更何况是携带这么一大批衣粮物资,怕是等到左尚书的粮食到了,这北方百姓也所剩无几了。”立时便有大臣出来反驳,“陛下,臣以为左尚书此举不妥。”
楚南行没有说话。
郑国公便站了出来道:“陛下,臣有奏。”
“郑爱卿有话便说。”楚南行道。
“臣听说,这北方流民如今都往郓城涌,现今在离郓城不远处的明江,已经聚集了十万流民,若是这么多流民都涌进郓城来,恐引国乱,请陛下知悉。”
“十万流民?”
“这要是到了郓城,这可如何是好。”
听得郑国公这话,朝臣都纷纷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
“肃静!”德忠公公看了楚南行一眼,大声道。
朝堂便又安静了下来。
楚南行这才道:“朕这几日看着诸位爱卿的折子,也颇为这北方灾民之事困扰。北方常年大旱,朝廷一直苦苦无法解决,如今便成了我楚国大祸。可是诸位爱卿想了这么多年都想不出怎么解决这大旱问题,要朕一时如何想得出。”
“可朕想着那些流民,想着他们因为朕的无能而绝望地死去,朕就心痛,朕一直在等一位良臣,替朕分忧。”楚南行这才冷笑一声,“可是诸位爱卿平日慷慨激昂,到如今也只会跟朕面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漂亮话。”
“不过一个常年都见的问题,居然造成救济不及时,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还成了十万人的大规模!”楚南行站起身来,缓缓从龙椅上走下来。
“朕甚是心痛,痛朕没有一双慧眼,识不了一个贤臣,才让朕的百姓遭此一劫。”
朝堂里安安静静,只有楚南行冷冷的声音,郑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南行的背影,缓缓道。
“皇儿,诸位朝臣日日为国事烦忧,劳君之所劳,怎得当不起一个贤臣?北方旱事虽常有,但此乃天灾,人力何为?皇儿也莫要太苛责于他们,寒了他们的一番忠君爱国之心。”
“忠君爱国?”楚南行大笑两声,才道,“母后若是觉得他们忠君爱国,那就不会一个女侍都能想出的法子,他们这些平日里自诩才高八斗腹有笔墨的的臣子却是想了这么多年还没个眉目!还整日地与朕抱怨。”
郑太后脸上笑容一僵,便道:“听皇儿这么说,可是有了良策?”
“母后容禀。”
楚南行重新走上龙椅,这才对着诸臣朗声道:“朕之先祖有敏炎帝,开凿了自郓城去江南的皇家运河,从该河走,郓城与江南之间不过三五日距离。敏炎帝生前生后都因此而饱受弊病,却不知他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为我大楚国造福!”
“陛下,此是良策啊!”左晋高兴道,“此皇家运河虽一直未开,但一直有专人维护,如今只待圣上下令,便可通行,粮食便能很快到达郓城,送至北方各灾区百姓的手中,此策甚妙!”
“是啊,甚妙!”
“百姓有救了。皇上真是英明啊。”朝臣本来刷白的脸上都带上了喜色。
郑太后见状,与脸色由红变白的郑国公对视一眼,这才强撑笑容道:“皇儿此策甚妙,却是我大楚之福,只是不知是哪位女侍竟如此懂得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