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杂家收的两个可心孩儿,如今都跟在杂家身边听差。高的这个唤作长福,略矮的这个唤作长生。他们还是孩子脾气,惯常爱闹,日后跟叶女侍也是要多加往来的,杂家便让他们来跟叶女侍请个福。”
德忠公公笑着说完,长福和长生已经自行上前与叶冰行了个揖礼。
“奴才长福,给叶女侍见礼。”
“奴才长生,给叶女侍见礼。”
叶冰也忙回了揖礼,道:“叶冰也在此给两位小公公见礼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以后但凡叶女侍来找你们,都不可推卸偷懒,可知否?”
德忠公公严厉道。
长福,长生应了。
“奴才不敢。”
便退出去了。
屋内便又只剩下德忠公公和叶冰。
德忠公公才道:“听瓷音说,你向她问起行囊的事情,杂家便让人领了你那唤浅衣的丫头去司务府领了回来。”
“日后,像这种事情,叶女侍来找杂家便是,瓷音本职在这御书房,却是对日常事务不通,杂家不才,却是正好管着这个。”
“劳烦德忠公公,叶冰在此谢过公公。日后但凡有事,必定去禀过公公。”
叶冰垂首,心下却很是疑惑德忠公公这位太监大总管的善意来自于何。
这态度,竟是有些过于恭敬了。
“那杂家便不叨扰叶女侍了。”
言罢,德忠公公出了小隔间。
叶冰看着德忠公公的背影,脸色沉静。
不管德忠公公态度所为何,于目前的她而言却是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而她自身,就像凌浩所说,谨言慎行,做一个女官该做的罢了。
至于以后,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相信自己到时会有应对的法子。
想至此,叶冰的视线便又放回到桌几上的书册上。
重新坐回蒲团,细细看起来。
瓷音一连带了叶冰五天,但一直没有跟她提让她当值的事情。
而这么多天,她竟然也是完全没有见过楚南行。
直到今天,她才在小隔间看书,却听得外边有动静传来。
她心里不以为意,以为是瓷音带了人来打扫,谁知却听得德忠公公的声音清晰地从外间传进来。
“陛下,今日还是阅览这南一格的奏折吗?”
“把南二格的也一并拿过来吧。”是楚南行的声音。
与往常听到的有些许不同,此时的楚南行,声音里带上了些威严。
叶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是否要现在出去向楚南行请安,或者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小隔间里。
正在犹豫不决时,外间安静了下来。
叶冰心里一放松,以为楚南行已经出去了,便听得楚南行温和的声音响起。
“伺候笔墨。”
叶冰以为瓷音会过去,便也不着急起身,谁知过了一会儿,楚南行的声音加重了些,又说了一遍。
“伺候笔墨!”
叶冰这才知道是唤她,忙起身从小隔间出去了。
垂首走到御桌前,先向楚南行告了罪:“女侍叶冰见过陛下,来得迟了愿陛下恕罪。”
“怎么是你?!”
楚南行的声音软和了许多,里面似乎有些焦急道,“起身起身,在我面前不必这么多礼。”
说罢,他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德忠公公。
叶冰这才起身,跪至桌前,拿起那墨就要开研。
“德忠,去拿个蒲团过来!”楚南行对德忠吩咐完,又转头看向叶冰,“叶小姐,你先起来,地上凉。”
“陛下,这不合礼制。”叶冰没有起身。
楚南行便伸出手去,把她拉了起来。
两只手握在一处,叶冰一站起身便嗖地收了回来。
楚南行也不在意,只对叶冰道:“叶小姐在我面前无需这般客气,莫不是怪我不跟叶小姐说实话?”
“陛下,蒲团拿来了。”
德忠公公把蒲团放到叶冰身边,便又站到了一边。
楚南行对他挥挥手:“德忠,你先下去。”他又看了下屋外幢动的人头,加了句,“让他们都离地远些。”
“老奴遵命。”
德忠公公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叶小姐,现如今没有人了。你可愿意像前两次一般,与我平起平坐?”楚南行双眼紧紧看着叶冰。
叶冰见楚南行如此,便也有些无奈,只得抬头看向楚南行,轻声道:“陛下,叶冰只是个女侍。”
“不!”楚南行想要握住叶冰的手,却被叶冰躲开了,他苦笑一声,“在我的心里,你便永远是叶冰,是那个满脸愁绪闯入我的领域的叶冰。我也希望,你能只把我看做楚公子。”
“陛——”
“叫我南行,我本名楚南行。”楚南行打断了叶冰的话。
叶冰看着楚南行,他的眼眸中满是期待,满脸都写着祈求。
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帝,为了一个称呼,竟是这般卑下,叶冰实是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便轻轻唤道:“南行。”
似一滴清水落入清潭,楚南行眼内清波流转似绽开了一朵水花。
“冰儿。”他温声道。
叶冰的脸瞬间红了。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公子这般亲昵的唤她的小名,她再不敢看楚南行,缓缓低下了头。
“冰儿。”楚南行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又轻轻唤了一声,嘴角带着笑意。
“不要再这般唤我了。”叶冰忍不住道,才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又闭了嘴,只慢慢平复自己胡乱跳着的心绪。
“冰儿何须如此小气,不过是个名儿都不让我唤了么。”
见叶冰似乎真生气了,楚南行便也不说了,只道:“怎么在这乾阳宫中也不来见我?”
说完便觉得不妥,他本没跟叶冰说过自己的身份,叶冰又怎么会知道他就是皇上呢。
便又笑着告饶:“都是我的不是,早不该瞒着你。”
“并不是。”叶冰反驳道,“我不怪你。”
楚南行闻言,眸光中亮光更甚。
“冰儿一向体贴善良,我是知道的。叶贤安在伊县这么多年,深得百姓崇敬,我早不该让他埋没在小小的伊县。”
听得楚南行提到叶老爷,叶冰便有些清醒过来。是了,这位是楚国最尊贵的人,随随便便便便可以决定她爹爹的升迁贬谪。
就是这么一位最尊贵的人,他对她这般态度,便是施恩,而她能与他平起平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