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生活每日在姑姑们的安排中井次有序地度过。
叶冰每日得了空还在屋中练习琴棋诗书画,又避着泉儿偷偷吐纳练功,精神状态竟是越来越好,整个人走到哪都如神妃仙子般光彩照人。
瓷音姑姑慢慢地对她的关注就多了起来,经常有夸奖的言语。
而也就是这样焕发着光芒而不自觉的她,忽然被院子中的秀女们孤立了。
卯时起来排队,秀女们都不愿意与她站在一处,所以叶冰总是走在最后面,偏这样还被她前面那个秀女瞪着不准靠太近。
然后是平日休息的时候,大家都会在一起凑堆讲话,偏没一个人愿意跟叶冰说话。
非但如此,若是叶冰在院中站一会儿,那秀女们就呼啦一声全跑没了影,更遑论她主动坐在一堆秀女中间,那群本来相谈甚欢的秀女立即做蜂窝散。
再就是平日梳妆打扮,日子久了,大家互相熟悉起来,便不再是身边的小宫女伺候了,衣服不能换,但发饰总是可以换花样的。姐妹们互相帮忙梳个头发,戴个发饰那是常有的事,偏叶冰屋里就没人来过。
叶冰初时不知道大家在孤立她,还主动去了一个秀女的屋子要帮她梳个新发髻,因为那秀女见着她头上的发髻发呆,她以为她是欢喜的。谁知那秀女待她说出来意,如临大敌,就差没把她赶出来。此后每每见到她便绕道而去。
还有日常瓷音姑姑安排大家分两两一组练习礼仪,每个被分到她组上的,都要想尽办法让她在瓷音姑姑面前出丑。
事情越来越多,被孤立的情形也就越来越明显。
叶冰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了。
她倒是不在意这种孤立,宫中本就不存在什么姐妹情谊,大家不过你我面上笑笑罢了。就算有,比如说左思思那样的,叶冰身负血海深仇,如今又是凌浩手里的棋子,哪敢轻易亲近。
因此,不管院子里其他秀女是怎么个想法,叶冰的日子照样过得轻松自在。
可是应了那句,我不去找麻烦,麻烦自来找我之话。
这天,叶冰下了姑姑们的课程,随着泉儿一起回了屋子。
却见屋门大开,她屋里的被子、书卷等全被扔到了门口,上面还有清晰的脚印。
泉儿大惊,忙要上去收拾。
叶冰却是沉了脸,瞥了一眼隔壁悄悄关上的窗户,拉住了泉儿。
“泉儿,先不忙收拾,留着在那,咱们去请了瓷音姑姑来给我们讨公道。”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那躲在窗户后面的两个秀女听见了。
那两个秀女之中的一个名唤乐怡地便道:“芳娘,怎么办,叶冰要去叫瓷音姑姑了,瓷音姑姑必会重重罚我们的。我早说了,这样做不成的。”
唤芳娘地不以为然道:“你傻了,她这是故意说给我们听吓唬我们的呢。你以为她敢去请瓷音姑姑,瓷音姑姑平日怎么教诲我们的,并不准我们私下闹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是请了瓷音姑姑自己也得挨罚。”
乐怡这才醒悟过来,跺了跺脚骂道:“这个叶冰脸长得狐媚子一样也就罢了,心肠还如此歹毒,实在是不堪与我们一起。”
“她长了那么一张脸,不来这皇宫怎么能死了她那颗攀富贵的心,不过一个县令之女,竟然每日目中无人,鼻孔向上。”芳娘愤愤地拉了乐怡,“活该她受冻,还读什么诗书,她也配?”
“是啊,瓷音姑姑还夸她字有灵气呢,真是个不识货的老虔婆,见着叶冰漂亮就以为她是贵人了,死命巴着,也不怕被鸡啄了眼。”
“她果真只是吓我们吧,你看那小宫女不就去收拾了。”芳娘得意洋洋道。
窗外,泉儿正把门外的东西一样样地收回屋里。
“叶小姐,就算是去跟姑姑再申领一套,司务府也是需要时间给我们备下来的,我看今日你还得将就下这个。也不是很脏,我处理下就行了。若是叶小姐不嫌弃,我把我的那床被子给你报过来好了,干净倒是干净,就是没这么好的棉絮。”
“不用了,泉儿,我心里自有计量。”叶冰对泉儿笑了笑。
待得夜幕落下,芳娘正要睡下,却听得本已紧紧关闭的窗子响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风吹的,倒是没在意。
可刚解了外衫,穿了中衣要进被子的时候,那窗子又响了一下。
芳娘转过头去,却见那窗子正自己慢慢打开。
“没关紧窗子吗?”芳娘有点纳闷,今天明明没有多大的风啊,怎么窗子会被吹开呢。她走至窗子旁边,正要伸手关窗,却见窗子外面,一个满头乌发遮脸,浑身白衣的女子在窗外的树上荡来荡去。
“啊,鬼啊!”芳娘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与此同时,乐怡正对镜卸完妆,叫了伺候的小宫女出去。
站起身来,走至小宫女给她打的洗脸水盆边,按着往日的习惯,闭着眼睛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拍。
谁知,今日的水有些黏腻,乐怡以为小宫女打的水不干净,便睁开眼睛,把手放到自己眼前,打算确认下。
谁知双手伸到眼前,她立时颤抖起来。
只见那双洁白如玉的手上,哪里是什么水,分明全是血。
“啊!!!来人啊来人啊!”乐怡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叫。
小宫女刚要歇下,听到乐怡的叫唤声只能皱着眉头爬起来,待看到迎面而来的乐怡脸上的鲜血,也吓得大叫起来。
第二日,芳娘和乐怡的脸色苍白。
一整个上午都不在状态,本是要斟茶,结果却倒了好几杯出去,洒了一身,挨了瓷音姑姑不少的白眼。
等到大家走之后,她们两个被留了下来。
“怎么回事?”瓷音姑姑皱眉,“都来宫中多少天了,怎么还不注意调整自己的作息,昨夜又拉着小宫女赶牌局了不成。”
原是秀女们闲暇时间太多,不知如何打发,便悄悄玩起叶子牌来。
“并没有,瓷音姑姑。”乐怡先忍不住跪到在地,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晚上,她跟小宫女两个好一通忙活才清理掉她脸上和身上沾上的血迹,而后面,她又不敢睡,一个人点着灯油坐到了天明。
芳娘好一些,半夜就被冻醒了过来,那时候外面没有了那女鬼,她便关了窗子,睡了两个时辰。她知道宫中禁鬼神之说,所以默认了瓷音姑姑的话,并不敢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荒唐!”瓷音姑姑听乐怡说完,便带了她去她房中看那血衣,谁知道拿出来时,那血迹竟是朱砂,而那血水也只是染了朱砂的水。一时百口莫辩的乐怡被瓷音姑姑罚去抄了一个时辰的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