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车门口看去，见一个穿着深紫色宫装，挽着朝天发髻，满脸褶子的老嬷嬷威严地站在那里。
“都给我下马车来！”
待得一众人从马车上下来，按着老嬷嬷的要求站成两排，小姐一排，丫鬟一排。
老嬷嬷才对衣衫最为凌乱的黄棉红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黄棉红在这位老嬷嬷面前居然出奇地乖顺，一点刚才的姿态都没有，恭恭敬敬道：“我不小心打翻了茶几上的茶水，这个丫头就扑上来抓着我得衣袖一脸蛮横地问我干什么，我便让她放手，可是她不放，我没忍住伸手要打她，她抓住了我的手，抓得很疼，我就骂了她几句，她非但回嘴了，还跟我打起来。”
这番话说下来，见证了整个过程的叶冰和阮锦心相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相同地不可置信。
这黄棉红是换了个人不成，怎么地忽然讲话这般顺畅起来？这其中种种，对她好地全讲了，对她坏的一律模糊抹掉了，句句都是指责，却还像是说实。这话讲地如此顺溜，刚才在马车里怎么会被浅衣给呛住？
老嬷嬷听得她这话，脸上神情分纹不动。见浅衣反应最大，便又点了她出来回话。
“你也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衣忙道：“我和小姐上得马车，就见这位小姐打骂她的丫鬟，接着又指桑骂槐说我家小姐是个做女官的命。我见小姐忍了，便也忍了，坐在她身边，谁知道小姐正与她身边的这位阮小姐说话，这位小姐就用手把桌上的茶水往我家小姐那里推，差点让茶水泼了我家小姐，那杯子还掉地上没捡起来呢，茶水也是这位妹妹帮忙擦的。我一时气不过，就抓了这位小姐的衣袖问她为何要这样对我家小姐，谁知她就骂我贱婢还要打我，我当然不能让她打，便抓住了她要打我的手。不过我是个做粗活的丫头，力气有些大，这位小姐身娇体嫩的就喊疼，还让她家丫鬟一起来扯我。她家丫鬟扯不开，她就打了她一巴掌，那丫鬟被打哭了，我被吓到了，就松开了手。谁知这位小姐还不依不饶，一直说要把我关牢里挨鞭子被火铁烙什么的，还说我以下犯上。我便争辩了一句她不是我主子，轮不上她来罚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她，她便扑上来要撕打我。小姐和阮小姐她们见她这样，都来帮忙拉开我们。”
叶冰点了点头，浅衣口舌上的伶俐，她初见面时就见过了，虽然这位黄棉红小姐会说，但浅衣也不会吃亏就是了。
老嬷嬷听得这两个人的话，浑浊的眼睛转了两圈，看了碧儿一眼，又看了翠柳一眼，然后才是阮锦心和叶冰。
这才冷冷笑道：“都打量我老婆子老眼昏花，快看不见了，才敢当着我的面说鬼话吧。”
黄棉红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浅衣倒是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其他诸人的表情也都没什么大的变化。所有人的神情，老嬷嬷都俱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继续道：“今儿这事，我不管谁对谁错，又是怎么挑起来的。我相信你们来之前，都有女官教过你们，要安分守己，本本分分。这才刚上马车，还没启程呢，你们就闹出这种事来，说出去，丢地是我邢嬷嬷的脸。”
“因为是初次，我也不罚你们，先给你们记上一笔，待得以后再跟你们算账。但从今天起，我希望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不要再闹事，若是闹得嬷嬷我知道了，我会让你们知道，即使你们已经是上了册子的秀女，去宫中的途中病几个暴毙几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言罢，邢嬷嬷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几个人重新上了马车，还是刚上车时的坐法。
不过黄棉红与碧儿换了个位置，坐在边上，对面坐的是翠柳。
叶冰和浅衣相对而坐，阮锦心坐在叶冰与翠柳中间。
黄棉红一上马车，那帘子一打，她那刚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傲慢样子又一表无遗。一会儿指使碧儿干这个，一会儿指使碧儿干那个。若是碧儿有些微的迟缓，就是一顿打骂。
叶冰她们先时还冷冷看着，看多了也就习惯了，慢慢无视那主仆两，说起自己的话，做起自己的事来。
翠柳和浅衣都不约而同地打开了针线包，挑了几根络子出来打。
叶冰和阮锦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锦心，你知道我们到郓城要几天吗？”
“我之前去过京都，走官道的话，应该会快一点，四五天就到了。”
“这么快，中间不用停吗？”
“说是都不停，不过会在陵城停一个晚上，那边有座行宫，到时我们就住那里。”
“行宫？不会是要跟别处来的姑娘们汇合吧。”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吧，毕竟是全国各地选上来的秀女，总不能来一个送一波，肯定有几个汇合点的。”
叶冰点点头，忽然想起今儿见到的邢嬷嬷。
“你知道这个邢嬷嬷吗？我看她年纪挺大的了，怎么还会被派出宫来接送我们啊？”
宫里一般不留年纪大的宫女，如果有，还被委以任务，那必定是十分得宠的娘娘身边伺候的，主子恩宠，特意留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叶冰才有些好奇，怎么会在路上见到邢嬷嬷。
“这个我还真知道。”阮锦心压低了声音，对叶冰耳语一番道。
原来这位邢嬷嬷，真地是大有来头。她是当今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自太后娘家带来的，已经在她身边待了四十多年了，很受太后重用。
这次会派这位邢嬷嬷出来，听说是为了让她特别照顾一位名叫郑明珠的秀女。这位郑明珠来自郑国公府，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虽长得一般，不过德言工都很出色，自出生起就被内定为楚皇后。不过太后为了遮人耳目，特意让她等到了今年，跟众秀女一起参加选秀。
派了邢嬷嬷出来，也是怕因为皇上不喜，中途使绊子把郑明珠给刷了下去。
“当今和后宫的那位，一直传言不合，这是整个楚国朝堂众人皆知不是秘密的秘密。”阮锦心轻声道，“所以楚皇才一直空着后位，因为他想册立的皇后不是那位太后想让他册立的，两个人一直僵持着呢。听说这次选秀就是他们斡旋之下的产物，有传闻皇上这次会——”阮锦心指了指头顶，做了一个凤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