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建峰板着一张脸。
“如今是安江项目进行得最关键时候，你闹什么性子，段晟司乃是安城最有能力的青年才干，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要不是段老爷子欣赏你，不然你以为你有那个荣幸嫁给段晟司？”
“所有好运都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告诉你，安江项目不能搞砸，这婚也不能离，你给我跟段晟司道歉去，一定要求得他的原谅！”
听得这话，白子茵忍不住笑了，笑容讥哨冷漠。
“莫老爷，你还真是个好父亲，为了家族利益，毫不犹豫卖了亲生女儿。根本不管女儿的生死，如今女儿生活的水生火热，也不管不顾前因后果，就强烈指责女儿，让女儿去跟段晟司道歉。”
“你这种人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怎就那么狠呢？”
白子茵摇头，“莫老爷，知道的人，明白我是你的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的仇人，让你恨不得脱手，恨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莫建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过坑女儿这种事情，做了第一次，第二次做起来也就非常顺手了。
“莫凝雪，注意你的说话态度，我是你爸爸！”
“这世上还有把亲生女儿推向死路的爸爸？”白子茵冷笑。
“什么推向死路，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莫建峰气呼呼说道。
“也快了，要是你再这么推下去，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顿了顿，轻嗤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前段时间被人泼了威士忌，差点瞎了，你们都应该得到消息吧？”
结果所谓的娘家人，一个都没有站出来替她讨公道。
别人也就算了，而莫家，是莫凝雪的娘家。
莫建峰，是她的亲生父亲。
人情何其冷漠，结果却在过后，需要她的时候，跟她谈论亲情，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
“莫凝雪，搞清楚你的身份，这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莫建峰大怒，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受到重击，狠狠跳了两下，上面的点心一阵摇晃，差点掉落在上。
白子茵面色不变，神色淡淡。
生死门走过一遭，还有什么可怕的？
哂然：“我只知道，这世道永远是一个道理，尊重是相互的，你们把我当成商品，那我何至于对你们掏心掏肺的。”
“你！”莫建峰气得胸脯直颤抖，抓起一个苹果就砸向她，“反了反了，你还敢顶嘴了！”
白子茵不是受虐狂，淡然侧身，躲过苹果的袭击，神色不慌不忙，也是不卑不亢。
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上投落一片阴影。
不过二十来岁的娇弱女子，在恍惚的瞬间，仿佛有狡猾掠过。
“虎毒不食子。”白子茵说道，“就算是莫家，也没有草菅人命的道理。”
她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莫老爷，强扭的瓜不甜，你们生我养我没错，可是在我年幼时候，就已经抛弃过一次。长大后，把我推出去联姻，等同卖女儿，这便是第二次抛弃。”
“再大的恩情，在两次抛弃面前，我觉得都可以抵消了。”
白子茵规规矩矩坐着，姿态一派娴雅，傍晚的夕阳投落在她身上，腹有诗书气自华，无端的美丽，无比的温柔，像是那墙上挂着的仕女图。
然而仕女的嘴角挂着邪恶的笑容，说出来的话，更是冰冷不带感情。
“莫老爷，我不欠你什么了。”
“你你你。”莫建峰气得浑身发抖，在她冷漠不带感情的目光下，却有些词穷。
商场上纵横半辈子的男人，在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身上，竟然感觉到一股忌惮。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人到底是血肉做的，虽然莫建峰寡于对莫凝雪的照顾，也从来把她当成棋子来用，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揭穿。
可现在，白子茵当着他的面，猝不及防揭下了那层遮羞布。
他不是完全不在意的，只是以前自我麻痹，所以看不到，就当做没有。
然而现在，他面对她，赤果果的，无所躲藏。
对她，不是没有任何惭愧的。
心思过处，便说不出话来。
“小妹。”莫子江看着白子茵，目光里带有几分审视，“你变了好多，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乍然听到这话，白子茵心头一震，还以为两人看穿了什么，对上莫建峰和莫子江的眼神，哑然失笑。
这两个男人，都是利益的驱使者，他们的眼里，根本从来没看到过她的生长。
他们又怎么对她的性格，说得那么笃定？
能看穿什么？
不过是因为，眼前的“莫凝雪”，不再懦弱，不再听从他们摆布，所以感慨罢了。
这般想着，嘴角扬起讥哨的笑容。
“能不改变吗？想想这半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不疯魔，不成活，为了活下去，小小改变很奇怪么？”
她说得肆意，满不在乎的神情中，隐隐带了几分失落。
莫子江看得真切，犹豫少许，问道：“段晟司对你不好？”
白子茵扯唇，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要是对她好，她至于跟他闹离婚？
莫子江一噎，而后唏嘘一叹：“段晟司终是还不能忘记方博雅，苦了你了。”
方博雅？
段晟司的前女友？
白子茵眼波流转，很好地将疑惑的情绪转开。
“既然知道苦，为什么将我推进火坑？”
“不是推你进火坑。”莫子江道，“平心而论，段晟司确实是安城数一数二的优秀男人，你嫁给他，是你赚到了。”
白子茵哂笑一声。
“是我赚到了，还是莫家赚到了？”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三言两语就想把她打发走，也太未免看轻她了。
这话问得犀利，莫建峰跟莫子江面色都有些讪讪。
默了默，莫子江说道：“其实一开始，虽说让你嫁过去有为了公司联姻的嫌疑，但我们考察过段晟司，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
顿了顿，“我原以为，以你的性子，能够温暖他的心，让他走出那个女人的阴影，过上幸福的生活。毕竟段晟司，也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