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还是清晨五点多，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她看到了被铁链子拴在床上的季美珍。她依旧很精神，没有疲惫的迹象，低着头，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脸。
工作人员无奈的叹气，给苏星晚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她的情况，“这位病人的情况不是很稳定，偶尔精神状态特别差，偶尔又会什么都记得，说话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疯狂了一点儿。”
“疯狂了一点儿？”苏星晚重复了一遍，带着疑问。
工作人员推了推镜框，“只要看到女孩儿就会叫人家宛如，当然，这已经是好的情况了。疯起来的时候还攻击人，前几天还伤了我们的一个工作人员，拿着花盆直接砸下去了，现在都还没醒。”
苏星晚点头，继续问：“所以，现在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后者，对吗？”
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头疼的“嗯”了一声。
门上有透明玻璃，苏星晚不用进去就可以看到现在里面的情况，围在她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男有女，都是于宁安排保护她的保镖，而于宁的意思也就是薄羿清的意思，苏星晚有些哭笑不得。
她站在门外观察了好一会儿，十分钟后突然推开门。
身后的一众保镖都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苏星晚怕他们担心，推开门后冲着他们笑了笑，和缓的开口道，“放心吧，我就是进里面看一看，和她说几句话，马上就出来，不会出事的。”
“夫人，现在她已经疯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吧。”苏星晚看向一个穿着紧身衣服的女人，“那你和我一起进去吧，也能保险一些。”
看的出来，他们还是很不放心，但也知道，这是苏星晚能做出来的最大让步。
好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特种兵出身，被苏星晚点到的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以前还是女特警，各种方面的素质都特别厉害，因为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才没能继续留在她热爱的事业中。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比外面浓重好几十倍的消毒水的味道，气氛也很压抑，虽然很安静，但保镖敏锐的闻出一股血雨腥风的味道。
“听说你想要见我。”苏星晚关上门，椅靠着门板，声音不大不小。
像是按了慢速似的，季美珍抬起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她硬是做了好几分钟，失神的瞳孔闪烁了一下，走下床，失魂落魄的靠近苏星晚，哭泣着抬手去摸苏星晚的脸，手腕上的铁链碰撞，发出沉重的声音。
保镖适时的阻挡在中间，一脸警惕。
“宛如，是你吗？妈妈真的好想你，是不是你过来看我了？是不是你回来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苏星晚和苏宛如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相貌上有一两分相似，因此本来就疯疯癫癫的季美珍更加失控。
苏星晚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我不是苏宛如，你的苏宛如已经死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季女士，你还是不要再做痴心妄想的梦了。”
“她死了？你骗人，你不就是宛如吗？宛如怎么会死呢？”季美珍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崩溃的用双手捂着头部，像是下一刻就要崩溃的倒在地上，喉咙间有不大不小的嘶吼声。
“我当然不是苏宛如了。”苏星晚神态睥睨，只要你想到因为这个女人，薄羿清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心中的恨意就开始燃烧，越来越旺盛，“我是苏星晚，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
“或者说，我帮你回忆一下？”苏星晚揉了揉太阳穴，唇角的弧度再次弯起，“不过我相信应该没有必要，你现在一定想起来了，对不对？既然这样，那就别再自欺欺人下去了，季女士。”
季美珍蹲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最后膝盖碰到了地面，短时间内，突然疯狂挣扎了起来，试图拜托厚重的铁链和此刻一脸嘲讽的苏星晚同归于尽，狭小的病房里充斥着季美珍的嘶吼声，眼球边缘已经布满了红色血丝。
“季女士，怎么样，疼不疼？”苏星晚也蹲下身去，“当初你不是绑架我的妈妈吗？现在该得的报应都已经得到了，你落到如今的这个下场，也全部都是咎由自取。”
苏星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那一瞬间，变得很累很累。
在二十岁前，她带着季美珍和苏宛如的阴影活着，肩膀上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没有朋友和家人的陪伴，一旦有自己坚持拒绝的事，他们一家三口就用妈妈来威胁。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大概他们也是用自己来威胁妈妈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中那么深的毒。
“我恨你，从我懂事起开始就是如此，但是我知道，我永远没有办法结束的噩梦。”苏星晚的声音几乎被季美珍的嘶吼声淹没，但她依旧用同样的节奏继续说：“但是，我也要感谢你们。”
季美珍貌似是累了，终于停下了挣扎，又像是在听苏星晚接下来的话。
她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急不管的说：“如果不是你们当初的逼迫，我也不会遇到薄羿清。”
季美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动了动唇，但没有说一个字。
“放心，你会好好活着，我和薄羿清怎么舍得让你死呢？”苏星晚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恶劣，“你不会有自杀的机会，你会痛苦的度过余生。季女士，祝你好运。”
链子又抖动了两下，季美珍原本还在发呆，直到门被推开她再抬头只能但看苏星晚的一个背影时，终于再次剧烈挣扎了起来，声音像是野兽。
愤怒，挣扎，疯狂，嘶吼。
铁链子的长度有限，她活动的范围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她跪着朝前面爬，嘴巴张的很大，却发不出一个标准的字音，大概是瞪了太长时间的眼睛，突然流下了干涩的眼泪。
苏星晚没有回头看一眼，干脆利落的甩上了门。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蒋枫，从今以后，她的世界里不会有这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