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目光，让苏依云觉得极不舒服。
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这地方好歹也生活过那么些日子，就算是刘氏再蛮横撒泼，苏老爹以前也没怎么为难她，过年前来看看，于情于理都应该。
苏依云没理刘氏，也没看夏心语，径直走向门槛上坐着抽旱烟的苏老爹。
“爹，快过年了，给你们买些东西带过来，我那边工作室事也多，过年，我就不回来了，留城里过了。”
苏老爹没想到，苏依云会越过刘氏直接朝向自己，这一声“爹”，叫的他手足无措起来，慌忙磕灭旱烟锅，把手又在衣襟上擦了擦，双手接过苏依云递上的一袋米。
“你看看，这，唉，过年呢吗，一个人在外怪孤单的，有时间还是回来吧。”他喃喃说道。
苏依云没答话，其它东西一股脑儿地放在地上，冲苏老爹笑笑，转身就走。
刘氏那双贪念十足的眼睛，夏心语玩味十足的表情，都让她烦乱。
“死丫头，这就走了，还有点儿良心没啊？”刘氏见苏依云人已经走到门口，忍不住嚷嚷起来，她这一喊叫，夏心语也跟着附和。
娘儿俩杵在那儿，一左一右，像门神似的，拦着苏依云的去路。
“苏依云，不管怎么说，这穷家破户也养了你那么些年，过年不回来也就算了，可是你瞅瞅，你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连熏肉鸡鸭都不知道买点儿，你工作室生意那么好，还缺这点儿钱吗？”
夏心语尖酸的声音回响在小院儿里，她又蹬蹬几步走过去，翻捡着地上放的东西，满脸的不屑。
苏老爹觉得面上挂不住，一把打开女儿的手。
“干什么，你姐挣钱也不容易，能惦着家里的好，那就是孝顺了，你犯不着这么埋汰她，依云啊，你有事就先走吧，过年不回来，后面空了回来看看就成。”
刘氏狠剜了老伴一眼，当他是猪油蒙了心，明明亲闺女带回来的东西更好，偏偏对那个丫头那么和善。
苏家老大突然连唱带跳地从外面进来，看见俩妹妹，咧嘴一笑。
“好啊，都回来了，带好东西回来没？啥时候带我去城里逛逛。”
跟这个所谓的大哥交集不多，苏依云只是礼貌地笑笑，转头又冲着苏老爹告了个别，匆匆地就离开小院。
夏心语见苏依云走掉，觉得还憋着不少话在肚子里，看见苏家老大，又想起那白白给的几千块钱，心里不悦更深了一层，也急急打了声招呼，后脚就跟着苏依云出了院子。
刘氏手叉腰，鼻喷气，似被惹怒的母老虎，把俩丫头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行啦，再怎么，闺女也给把年货送来了，你还要怎样，比比乡邻，你看看你这个年过的多滋润，吃香喝辣，光这些肉，都够你满嘴流油的了。”
几十年了，苏老爹听都听烦了，闷葫芦以前光被欺负，到老了，活明白一些。
这一辈活人，不能把窝囊带到土里去。
刘氏被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一家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是来寻仇的。
她才欲再骂，邻家二嫂子喜眉笑眼地进来，一进门，先“哎哟”、“哎哟”地叫个不休。
“刘嫂子，我刚院墙上搭苞米呢，正好瞅见你家俩闺女往村口走，咋滴，回来送年货来了，看看，我说还是养闺女好，你这一院子的大米粮油，鸡鸭鱼肉，那过年得过得多丰盛啊。”
二嫂子说着，眼睛还往夏心语拿回来的那只拔了毛的熏鸭上瞅着。
刘氏眼尖，察觉到二嫂子的目光，急忙闪身过去，护犊子似的把熏鸭往灶房提。
二嫂子撇撇嘴：“哟，刘嫂子，你也太小心眼了，谁也没说要吃你啥的，至于跟防贼似的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些吃的喝的，你们这一家三口，也吃不了多少啊，人都说过年穷户也要穿件新衫换新颜呢，你家俩丫头，就没给你和苏大哥做两件新衣裳回来，我家小六上次回来还说过，说你家云丫头现在是什么创业明星，还在那个什么网上卖衣服呢，给你弄两件新的，那是伸手就来的啊，估计孩子也忙，疏忽了。”
她这软刀子，戳人不见血。
刘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二嫂子要是再多待一会儿，知道俩丫头过年都不回来，还不定有什么怪话呢。
明褒实贬，这是二嫂子的惯用伎俩，尤其是苏依云和夏心语都进了城之后，更是乐此不疲。
她就喜欢看刘氏吃瘪的模样。
刘氏好不容易把心情平复一些，眼珠子转转，从夏心语带回来的那堆东西里，挑了两条最窄的带鱼，塞到二嫂子手里。
“你倒是说着了，俺们也吃不了，拿回去你煎着吃。”
二嫂子先是一惊：“这，这，唉，这使不得，是孩子孝敬你的，我不能拿。”
可几番推脱，还是连人带着鱼，一起欢天喜地出了院门。
刘氏才松了一口气，狠狠地啐了一下到地上。
“我呸，非得老娘赔两条鱼，才能把那张臭嘴给堵上。”
她扭头唤老大帮忙搬东西，又看一眼木讷的苏老爹，重重地叹口气，忙活去了。
田埂小路上，一前一后两个人影行色匆匆。
“哎，苏依云，你给我站住，有话问你。”
苏依云心烦，实在不想理她，可架不住后面那人的吆喝。
脚步顿住了，总不能让人一路追着回到城里去吧。
她猛然站定，后面一路小碎步的夏心语措手不及，重心不稳，差点儿栽到田里去。
“苏依云，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夏心语怒目圆瞪。
苏依云根本懒得跟她多费唇舌，眼睛翻一下：“有话就说，你不急着回城，我还有事呢。”
这一张冷冰冰的脸，看得夏心语浑身不由得一颤。
她扬扬脖颈，尽可能地要把架势端出来。
“你，你那个什么工作室，现在怎样了？那天我城里爸妈提起过，说是让我放假找你多学学，呶，我现在正好空余，要不，咱们一起回城，我天天到你工作室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