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海这家加工厂建厂时间不短,几乎承担了周边所有地市的玉石加工。
考察组这会儿在他们的展览室里,听着厂方工作人员介绍的百年历史,看着各色珠宝从古到今的变化,啧啧赞叹。
苏依云冲着身边的莫逸晨悄悄说一句:“幸亏今天来了,不然的话,我要是知道这里的一切,回到卢城铁定后悔,抓心挠肝地想。”
她眼睛盯着展板目不斜视,这模样和这句话,让莫逸晨淡淡一笑,早知道她认真,没料到会认真如此。
“还以为你只对互联网感兴趣,想不到这半道入行的珠宝设计,也这么倾力以赴,我大概懂了,那个华夏珠宝设计大赛,若是不让你去参加的话,才要抱憾终身呢。”
两人边走边轻声聊着,苏依云到了这专业的地方,眼观目明,反而打开了不少思维,话也多了起来,跟莫逸晨饶有兴致地讨论起自己那套设计。
连罗教授这会儿都觉得,这趟还真是没有白来,霖海的加工厂,已经完全突破加工的本身,设计和加工并驾齐驱,企业才能稳扎稳打走到今天。
“依云,别光顾着和逸晨聊了,给我也说说,看了这些,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唉,怎么到了霖海,老师也变顽童,一天不调侃她几回,日子就显得乏味吗?
苏依云急忙几步走到罗教授身边,低声跟他说着自个儿的想法,倒把莫逸晨撂在了身后。
霖海的最后一夜。
莫教授还是不肯放过这难得相聚的机会,一定要再请罗教授和苏依云吃顿饭,这个安排,让莫逸晨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他存了私心的,想在这最后一晚把苏依云约出去,好好说些心里话,毕竟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莫教授执拗起来,谁也挡不住,没法,他只好依着老师说的,联系了车辆把罗教授和苏依云接到订好的饭店。
进门前,莫逸晨趁着罗教授没注意,悄悄耳语一句:“这饭也没什么吃头,过会儿他们聊,咱俩找个借口出去,我带你在霖海再转转。”
说完,也不等苏依云答应不答应,先抬脚进了包间,这下,留下她独自原地呆怔,是啊,明天就该返回卢城了,这最后一晚,光吃饭也挺没意思的。
莫教授的谈兴好浓,又饮下几杯酒,酒意上头,红光满面,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而且从南扯到北,从天上说到地下,话题变个没完,说着说着,突然铿锵一句抛向苏依云:“依云,听说你在卢城的什么互联网工作室正弄得红红火火,这方面啊,霖海也有,我家就有台电脑,可我总摸不着门道,这个互联网,真的是发展大趋势吗?”
苏依云笑了笑,这话不易说太深,毕竟几十年后的事情,眼前各位都不知道,只能从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去说。
“莫教授,这个发展起来会很快的,而且,会给生活带来许多便利,像是您有朋友在外地,甚至在国外,都能够通过互联网实现实时视频对话,既能聊上天,还能见上面,比打越洋电话好多了。”
莫教授听得眼中精光大炽,他有几个朋友在国外,虽然早就听说有这方面的便利,但不会用,也没人说个分明,现在听苏依云这么一说,怦然心动。
“这好,老罗啊,你这学生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她的眼光怎么就放得这么长远,都要赶超外国人了,这么一个人才,我还真舍不得给你放回卢城,留在霖海发展的话,我会动用身边各种人脉,给她提供便利条件,让年轻人也展翅高飞,带着咱们享受一下新生活。”
话是半开玩笑,可在莫逸晨听来,道理却深刻。
来霖海前,他只抱着来学习的心态,终究家在卢城,早晚是要回去的,可正经来到霖海,各方面都起了不小的变化,心里就多了一层思量,趁着年轻,谁不想拼一把,霖海这地方,才是更适合发展的。
老教授们酒意正浓,莫逸晨给随行的几个朋友交代了一下,又叮嘱了服务员多照料照料,自己找个空,拽拽苏依云。
“走,答应陪我转转的。”
两人出了酒店,没去热闹街区,霖海穿城有条江,江边这两年开始开发建设,晚上别有一番风景。
站在江边的凉亭里,吹着湿润的夜风,苏依云一颗心沉静不少。
“依云,我忍不住,还是想问问你,真的不考虑来霖海吗?”
莫逸晨踌躇许久,终究决定再问一遍。
苏依云没有转身,因为怕对上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眸,她看着江水,影影绰绰的灯光,映出两岸的亭台楼宇,蜿蜒而去的水流,不知带走多少未明心事,又能沉淀多少岁月痕迹。
她淡然地说:“再过两年,卢城的发展速度不会逊色于霖海的,而且,等到再过几年,两千年跨世纪的转折,中国又将是一个全新的姿态屹立于世界东方。”
莫逸晨听她说的遥远,可字字句句带着笃定。
他笑了:“中国发展是肯定的,可你说过两年,卢城的发展速度不会逊色于霖海,这倒让我好奇了,真会那么快?你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苏依云没有回答,依旧盯着江水发呆。
哪有什么未卜先知,而是已经走过一遭,明年,中国还会有大事发生,香港回归,是一个新的时代,会有更多的机遇。
这些,当然说不得,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信。
第二天准时返程,临上车前,匆匆赶来送站的莫逸晨,给苏依云手里塞了样东西。
“老师昨晚喝多了些,今天一早才想起来,急匆匆打电话给我,让我把这个带来送给你,我怕耽误送站,也没顾上问是什么,你上车再看吧。”
罗教授探头望了望,撇撇嘴,这个老朋友做事神神秘秘的,这玩意儿包的还挺严实。
列车启动,苏依云隔着车窗看去,莫逸晨挥着手,一直跟着小跑,直到车速越来越快,才站定原地,手却执拗地不肯放下,到最后,成为黑黑的一个小点,再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