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歌没有开车，她早早的起来，换上整洁干净的衣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出发前便已经无比紧张，不知道婉婉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看见她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
你过的好么？这种问候是不是太恶俗了呢？叶清歌想要不要通知赵子谦，拿起他留下的那张名片，思忖了许久，最后那一通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曾经见证过他们的爱情，她知道赵子谦有多么爱她，还是先委屈他一两天吧，毕竟婉婉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赵子谦找了她六年，不知道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不确定的事情还是让她一个人做吧，叶清歌抱着这样的想法出发，乘坐了不到四个小时的客车，根据陆正南给的地址，她来到一栋即将拆迁的小区里。
这种小区是那种建筑很老的楼，看着惨败破旧，走廊是那种露天的，站在楼下便可以看见一户户的门都紧挨着，走廊里还有一些晾晒的衣服床单。
她有些惊讶，尽管通过陆正南的话，她了解到白婉可能日子过得不尽人意，可是她也没有想到，她那样一个仙女级的人物现在会住在这里。
叶清歌恍惚间想着，突然一股力量撞向她的小腹，差点将她撞倒，她低头一看，是一个长相极为好看的男孩，小男孩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背心，大概十岁左右，怀中抱着几本关于街舞的书。
她正疑惑着小孩为何慌慌张张，那小男孩却是紧张的看向身后，然后紧急的说道：“对不起啊，小阿姨！”他急冲冲的说完，一溜烟的逃走了。
叶清歌也不明所以，不过并未过多探究，毕竟别人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白婉，她顺着地址，踏上楼梯，耳边却听见刺耳的吵闹声。
“我说过没有钱让思照学跳舞，你听明白了么？你是疯的，也要别人陪你疯是不是?”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明白！我明天就去和他的老师说，你是个神经病，常年在家里养病，报的班都不算数，我养你这个疯子就已经够累的了，还要养你的拖油瓶孩子。”
“你这女人应该知足知道么？好好听话，让你儿子好好上完高中就下来给我打工挣钱，当初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而且还不用彩礼，我会受委屈当王八娶你么？”
“神经病一个，在床上的时候像个木偶，连个饭都做不明白，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了这么个野种，这些年跟了我肚子就再没有个动静。”
男人的辱骂声很粗鲁，叶清歌每踏上一节楼梯，那声音便越来越大，她听着心惊胆战，随着越来越靠近手机上的白婉所住的楼层，她不详的预感便愈加强烈。
男人的声音捶打着叶清歌的耳膜，她已经站在白婉家门口，俨然那声音是从这件绿色铁皮的门里透出来的，一声声男人粗鲁的语句异常刺耳清晰。
叶清歌站在门外，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淹没一般，她想要敲门，白皙的手抬了起来，可是又放了下去，原来陆正南说的不幸福，是这样的不幸福，他说的身体不好，是这样的身体不好。
泪水只是一瞬便湿了脸颊，她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她，白婉的生活根本不会是这样。她的喉咙翻动，再一次的转过身。
她所积累了几天的勇气在一刻溃不成军，不堪一击，支离破碎。她不敢敲门，不能面对白婉的生活，她的悲惨是她难以面对的痛苦。
叶清歌几乎是落荒而逃，可是她刚跑了几步，又停下，转头看着身后，小时候白婉的样子出现，此刻就站在走廊里，她还像从前一样，扎着高高的马尾，饱满的额头像煮熟的蛋清，额上没有碎发。
琼鼻樱唇，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显现，甜美的像夏日绽开的百合花，不仅清甜且清香，她的笑容间是花开，是阳光。
叶清歌的眼眶更红了，她的神经崩溃了，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声太大，她努力的压制着情绪，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一步步的重新回到那扇门前，敲门声响起。
男人的吵声也戛然而止，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一脸油腻的中年男人开了门，他拧着眉头，看似不耐，一脸横肉，面露凶光。
“这里是白婉家么？”叶清歌压低了声线，可是声音还是因为压抑的哭声而走了调。
中年男人挑眉问道：“你是？”接着他上下打量叶清歌，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我是白婉的高中同学，打听知道她住在这，高中的时候我欠了她家很多钱，现在赚到了想还给她。”
叶清歌几乎是没过脑子就编了谎话，从刚才男人的争吵中，她已然知道他们的家庭贫困，这样德行的男人，她这么说，估计一定会让她进屋。
她猜的果然没错，男人立刻笑逐颜开：“是么？原来是小婉的同学啊，果然是长得漂亮，还懂得知恩图报，快进来坐。”说着，她被男人迎进来了屋子。
客厅不大，大概不到十平米，压抑逼仄，一张小方桌旁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的神情空洞无味，一条旧得发黄的米色棉麻的长裙，头发剪得很短，在耳根下面。
尽管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却难掩她一张清丽的面容，只是她脸色惨白，憔悴的毫无生机，甚至有些显老。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婉无疑，她的精神状态很差，阳光透进窗来，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却还是毫无温度可言。
叶清歌哽咽了，她的身体不由的颤动，看着白婉竟然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婉婉，你看看谁来了，听说你高中的同学。”男人推了推白婉的肩膀，她的身子不自然的倾斜，怔怔的抬眼看向叶清歌，呆滞的眼睛漏出一丝光彩，嘴角上扬，无力的微笑。
那笑容既陌生又熟悉，好像认识叶清歌，也好像不认识叶清歌，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