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从一个宫女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有一些手段的,她也知道现在怎么做是做好的。但想起自己的儿子那副样子,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百里靖飞除了看中沈玉初的家世,也当真是对她动了心,不然也不必费尽心思想将她娶进王府。若是他当真同顾嫚儿成婚,沈玉初便再没有机会嫁给他。
“此事未免也有些突然,靖飞一时还有些无法接受……”娴妃终于是忍不住,将此话说了出来。
皇上瞟了她一眼,他依稀记得选秀之时百里靖飞曾提出想要娶平南王府的大小姐,他本想着若是沈玉初愿意,便成全了这段姻缘。但如今顾嫚儿看中了百里靖飞,自然是没有办法,毕竟儿女私情,怎么比得上国家大义。
娴妃一见皇上的神情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既是如此,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多说,若是惹怒了皇上,可就当真是完了。
她正当打算告退,皇上却忽然开口:“这顾家小姐家世、样貌都没得挑,同她成亲,对靖飞来说,也算是一桩好姻缘了。”这便是在告诫娴妃,自己虽是有目的,但也算是为百里靖飞考虑过了,他切不可不领自己的情。
“臣妾明白。”娴妃说完便退下了。从皇上宫中出来,她心中十分复杂,虽是知道了皇上的意图,但到底是不知道应当怎样向百里靖飞开口,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这桩亲事已经推不掉了。
“母亲,怎么样了?”百里靖飞一见她便急切地迎了上来,娴妃去见皇上的这段时间,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的母亲此去不仅可以问出缘由,大约也可以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
虽说皇上是天子,君无戏言,但他还是抱有一丝期望。
娴妃娘娘面露难色,像是不忍心同他道出实情,百里靖飞终于跌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话语。
“这顾家小姐我是见过的,在京城之中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的,再说……”娴妃走近百里靖飞,压低了声音同他说着:“再说她的家世也十分好,对你来说只有好处,不会有什么不利的地方。”
百里靖飞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双眼空洞,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不知为何,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想,只能记起那日在小宴上,沈玉初同百里从寒说笑时的笑颜。
他觉得,自己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个场景了。
“侯府……侯府虽也好,可顾家也不差啊!”娴妃斟酌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将沈玉初的名字说出来,她也知道这对百里靖飞来说有些残忍。
过了一会儿,百里靖飞却忽然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受尽屈辱,刻意伪装自己、不露锋芒,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母子二人能够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今他却连自己爱的人都不能娶,当真是讽刺。
他笑了许久,直到娴妃都有些担心,他才终于开口:“母亲,儿臣先回去了。”他这话没有任何情绪,娴妃便是不答,皱着眉头看他越走越远。
百里靖飞当真是什么也不愿想,他跌跌撞撞地从皇宫中出来,大脑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直到走到了揽月阁前,才清醒了一些。
他常常来揽月阁,这里的人也与他相熟,见他这副模样,自然无人敢上前说话。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喝得烂醉,才走了出来。
扶着揽月阁的楼梯,他竟像是看见了沈玉初。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却又有些模糊,让他无法靠近。百里靖飞心中一慌,忙伸手抓住了她。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是顿了一下,随即将百里靖飞推开。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百里靖飞拉着那人不肯放手,将心中的苦楚都倒了出来:“我费尽了心思,难道你一点儿也看不出我的意思么?为何要这样践踏我的心意。”
迷迷糊糊中,对面的人似乎是回答了自己,百里靖飞神思模糊,便凝神想要听清楚,那人的声音也就飘进了他的耳里。
“因为因果,因为血债血偿,你的债还没有还完呢!”此话让百里靖飞一个激灵,他不知对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沈玉初,若是她,这话也着实是有些奇怪,毕竟自己同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他思考之迹,对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只留给了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沈玉初慢慢地走出了揽月阁,天已经有些凉了,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今日本是来拜访顾夫人,不想一出门竟撞见了百里靖飞。
她自然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定是无法接受同顾家的亲事。想来也是,自从选秀时他求皇上赐婚不成,便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甚至后来为了能让自己嫁进王府,费尽心力去讨老夫人欢心。
若是前世,她定也感动了,可经过了那些事,她也明白,百里靖飞之所以这样执拗,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因着他实在是无法接受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一点儿收获。
说起来,百里靖飞同苏易白倒算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若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会怨天尤人,责怪上天不公。
若是她前世能明白这一点该有多好,可惜走了同母亲一样的路,让自己伤痕累累、不得善终。沈玉初又回头望了一眼揽月阁,那里灯火闪烁,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嫁给百里靖飞的那一晚,也是这样的灯火,不,还要比现在的更加璀璨。
终究是一场错付,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何苦让自己再陷进去一次。她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往侯府走去,百里靖飞,我同你的债,到底是还没有算清。
而揽月阁中,百里靖飞已经是瘫坐在了地上,他自从出生起,从未这样失态,虽已记不得前世的事,可今日倒也算是为了沈玉初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