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是愤怒,不过应该是一种由于害怕引发的愤怒,颜秋灵想。
他们毕竟是没有经过人家大人同意就闯进来的,态度肯定不能太过强硬,纷纷起身,有些抱歉的模样。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进来了,可是我们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您商量。”
彼得也帮着他们说话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平时温和的妈妈怎么会如此暴躁,可毕竟是他跟她们比赛输掉的承诺,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妈妈从小交给过他的。
“妈妈,是我让他们进来的,毕竟是你故乡的人,我以为你看见他们会开心些,而且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
“阿林,闭嘴,你这么小,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的人啊!”
她一把拉过彼得护在怀里,心中有许多痛苦无法言说。
她曾不止一次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这里再好,毕竟她人生地不熟,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即使过去二十年,她也依旧不能完全习惯。
原本就不是什么高学历,一开始到这里交流都是个问题。
可若不是迫不得已,谁又能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呢,更何况她是被强迫的。
“石女士,我们都清楚你之前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可你想过这件事对当年那个孩子造成了什么样发影响吗?我们只是向您了解情况,不会强迫你跟我们回去的。”
小米充当沟通交流的工作也还不错,她至少肯慢条斯理从对方的角度去考虑。这也是颜秋灵的想法,如果石湘不想,他们是绝对不会强迫她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作证,毕竟这也不符合法律道德许可的范围。
石湘十分为难,抱着她的孩子在一旁,纠结来纠结去,却还是给不出一个他们想要的答案。
“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我也不是什么石女士,走吧,快走吧,我谁都不认识,我只知道我的老公和孩子,求求你们了,你们这样真的会给我的家庭带来麻烦的。”
她声泪俱下,似乎真的很痛苦,米芬想说什么却也不忍再开口了,毕竟她都已经这样说了,可她心里却觉得一直想要为颜秋灵做些什么,所以打算再次上前。
可这一次却是颜秋灵拦住了她。
“秋灵?”
“我来吧。”
颜秋灵走到前面,没有靠近石湘,想来她也不愿意让他们靠近。她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湘湘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灵灵,就是那个不怎么合群,总爱自己一个人坐在旁边的秋灵,没想到,我又能再次见到你。”
谁都注意到了,那四个字的称呼喊出口之后,石湘的表情和变化,她几乎震惊到浑身僵硬,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流。
听刘美心院长所说,颜秋灵在孤儿院那段时间,对她照顾最多的就是院长和这位湘湘老师。
因为就是她把颜秋灵带回来的。
那时候颜秋灵很怕生,几乎不跟任何小朋友一起玩,所以只有大人她能够信任。
石湘也不放心其他人照料,似乎对这个孩子格外宠爱,所以可以说石湘早就已经把秋灵当作她自己的孩子在照顾了。
这些颜秋灵都早就已经想不起来了,可美心院长一跟她讲述,她便有了印象。
因为她恍惚间想起记忆里一直在叫的那个名字,“湘湘老师”。
“不,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什么湘湘老师,我也不认识什么灵灵,你认错了,你们走吧,快走吧!”
可颜秋灵不管不顾,反而更往前了一步,想要跟她多说些什么一样。
“你还记得美心院长吗?我们刚找过她,她说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听话,因为总是不吃饭,不睡觉的,你就很担心,怎么说也不好,可你又不忍心说我,于是只能陪着我慢慢地跟我讲道理。”
“还说我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你亲手做的曲奇,特别想,因为你都是用纯奶做的,还说我天生就是个小公主的命,嘴特别挑。”
辰夜霆在身后看着她一步步让石湘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想要击败她心灵的那道防线。这大概是一种心灵攻击发方法。
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跟她说这些曾经的回忆就已经够叫她接受不了的了。
终究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石湘当初把颜秋灵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就证明她是一个有爱有心的人,时光一定磨灭不掉这些,谁都可以肯定。
果然,她渐渐顺着墙根滑落,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彼得想要去搀扶,被颜秋灵抢先一步。
她就这样蹲在石湘面前,依旧带着记忆里那副灿烂明媚的笑容,石湘终究是承受不住了,她抱着颜秋灵一遍一遍看着她的脸,抚摸着她的头发,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后扑倒她怀里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她不断地重复这么几句话,颜秋灵已经知道了,她大概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
她帮忙拍拍她的背,帮忙捋顺她的气,这样持续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有所好转,石湘才渐渐不再抽泣。
恢复了正常后,也从地上起身,不再那么激进了。
“各位都请坐吧。刚才是我的失礼与冒犯,请见谅,实在是……”
“没关系的,石女士,我们都能理解的,是我们不请自来,还请您不要见怪才好。”
等所有人的状态都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模样时,石湘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我就是石湘,曾经在育心孤儿院工作过,就如你们所了解到的,秋灵,是我抱回孤儿院的,可我不愿去提,实在是因为我有罪恶感,这是我这辈子犯下的一桩罪责,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那种。”
这不是在说假话,也没有夸大虚实,午夜梦回,石湘经常是满身汗,亦或者是眼泪铺满了枕头。
那时她就清楚地知道了,就算她人躲到了国外,良心依旧躲不过内心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