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62章: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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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月岛

  “咳咳咳,咳咳咳咳……”

  书房中,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咳嗽声。这种频率大约间隔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最近半年来,每天都是。

  鬼眼捧着一罐子乌黑的汤药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

  “少主,热好了,快喝了它。今天你的咳嗽次数比昨天好了很多,你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他讨好道,盯着慕凌枭那瘦的跟皮包骨似得脸叹息不已。

  慕凌枭咳得无法说话,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那我先走了,有事情你叫我。噢对了,此次国际世贸组织举行的交流会,你要不要去参加?就在下个月末,我们有接到邀请函。”

  “聒噪,滚!”

  慕凌枭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冷冷吐了三个字。

  “是,我这就滚。”

  鬼眼讪笑着退了出去,只留下慕凌枭一个人在书房里。他手撑着拐杖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了窗边。

  如今已是初秋时分,揽月岛的温度达到了近年来的最高,所以他回到岛上后就极少出去户外。

  他怔怔的看着外面如火的骄阳,心头又情不自禁想起了风谣。半年了,她怎么样了呢?应该就要生产了吧?好想看看她们母子,即便是一眼也好。

  他拧着眉,眉间尽是思念。他不知道,这生不如死的还会再熬多久。欧阳说他的身体想要回到曾经怕是再也不可能,不死就是万幸了。

  现在他苟延残喘的活着,着实比死去更痛苦。

  也所以,他对人生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了。留着性命,是因为风谣暂时还需要他输血。他希望宝宝生下来之后她就完好如初了,那时候,他这油尽灯枯的身子,也应该早早入土为安了。

  只是,这些天他好想她,特别的想。还老做梦,梦见有个可爱的宝宝在他身边爬来爬去,他觉得那就是他的儿子。

  卧室里的摆设还是风谣走之前的模样,他一走进房间,就能幻想她存在的情景。他的日子就是靠着这些回忆度过,一天又一天。

  欧阳从小径匆匆走来,看到窗边支起的脑袋,他蹙了蹙眉,朝他挥了挥手。

  “能下来吗?”他高喊道。

  “我试试!”

  慕凌枭浅笑道,转身又撑着拐杖一步步朝书房外挪去。每走一步,仿佛都耗尽了他最大的气力一样。他从书房挪到楼梯,再从楼梯挪到大厅,整个人仿佛蒸桑拿似得冒了一身的汗水。

  欧阳在别墅外看到他痛苦的走来,鼻子一酸就悲从中来。他紧绷着脸,忍着内心的痛楚。他曾经答应秋寒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儿子,如今呢?

  看到他这比垂暮老头更糟糕的样子,他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有什么事非得让我下楼?”慕凌枭走上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还记得莫峰带回来的草药吗?上次我把它制成药剂放在冷冻室,准备等瑶儿生产之后给她服用,可我发现它经过低温发生了质变。含有罕见的造血功能。我昨天用活体细胞实验了一下,发现这药能在瞬间刺激细胞,分解出若干造血干细胞。我想给你试试,但又不确定你能不能受得了。”

  他拧着眉,很纠结。因为这个药的反应太快了,那只小白鼠就因为细胞分裂太快而死掉了。

  “你说真的?”慕凌枭闻之脸色一喜,直接就忽略掉药物的副作用。

  “这种药我曾经都没有见过,也没有遇到类似的东西,所以后果我不知道。”欧阳老老实实道,很无奈的瞥了眼慕凌枭,“我只是想着你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我用的药也都不起作用,想对你死马当活马医。”

  “我不在乎!”

  他遗书都写过一次了,还怕什么呢?

  “如果这次不成功,你可能就真的没命了。”欧阳脸色很沉重,因为他所言非虚。

  慕凌枭的身体本就油尽灯枯,在加上之前那能量液根本就没研制成功就被他喝掉,其副作用就是导致他身体不再接受任何药物。

  所以他咳嗽半年欧阳依然一筹莫展,因为任何药物在他体内都不起作用。

  如今看到这草药能够刺激细胞,他想试试,却又怕他一命呜呼。

  “试试吧,反正我都在等死了。”他苦涩的笑笑,又道,“交流会马上要开始了,我想去参加,顺便看看瑶儿和她腹中的宝宝。半年没有见了,我真的好想她们。”

  “……那好吧。”

  欧阳轻叹一声,抑郁的点了点头,“不然,你让莫峰给你发点照片来吧,早早看到她们也好。”

  ‘别到时候下不来手术台,起码也不会遗憾。’这句话他没有说,慕凌枭却好像读到了。他点点头,招来了鬼眼,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而后,他就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医疗室。

  欧阳一脸沉重的跟在他的后面,心里头特别的忐忑。可是,与其让他如此狼狈的活着,还不如冒一次险呢。成者生,不成则死,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草药提炼后之后只有稍许的一丁点,半个小试管那么多。欧阳小心翼翼的拿出试管,稀释了很多次。他命助理把慕凌枭推进急救室,怕万一遇到情况还能抢救一下。

  手术台上,他再次凝重的盯着慕凌枭,紧张的滚动了一下喉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我要试试。”他很坚决道,一点都不动摇。这是唯一能够站起来的办法,他必须试试。

  很快,鬼眼拿着平板电脑匆匆走进了急救室,把莫峰发来的图片放大在他的面前。

  图片上,风谣已经大腹便便,身体胖了不少,但却依然美艳如昔。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脸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母性的光环,特别诱人。

  慕凌枭痴痴的看着,一张张照片翻动。上面有风谣吃饭的,玩耍的,还有发呆的。每一张都让他眷恋不舍,每一张他都看不够。

  “是个儿子还是女儿?”他淡淡问道,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笑容。

  “是个儿子,据说特别健康,在肚皮里面就特别调皮。”鬼眼慌忙回答道,鼻子有些酸酸的。

  欧阳在他们俩谈话中,悄然把稀释后的草药缓缓输入了慕凌枭的血管。他输得很慢,深怕药物引起太大的反应。他比任何人都要紧张,因为昨天那只小白鼠死的很惨。他很怕慕凌枭也会这样。

  他还在痴痴的看着照片,一张张的翻阅着。

  “还有70天就要生了吧?名字有没有想好?”

  “莫峰说还没有想好,但宝宝不跟着你姓慕,因为你是楚啸天的儿子。”

  “是啊,我本不姓慕,不用跟着姓慕。”慕凌枭轻叹一声,又道,“奶妈找好了吗?医院有没有选好?宝宝的玩具什么的买好了吗?”

  “……少主,你安心养病,会有亲眼看到他们的一天的。”

  鬼眼心里酸酸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作为杀手,他其实早就没了热血的感情,他很冷血。可是看到慕凌枭和风谣之间经历那么多折磨,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逃开后,慕凌枭又开始看照片。消瘦的脸颊上,那淡淡的笑意挥之不去。

  点滴瓶里的药剂在一点点浸入他的血脉之中,他的脸色开始有了奇怪的变化。从白到红,再到青紫,再到黑。

  当全身肌肤都呈现黑色的时候,他忽然一声怪叫,整个人哆嗦了起来。

  欧阳慌忙冲到他的床边,给他上了呼吸机,可他浑身的哆嗦停不下来,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在他身上窜来窜去,令他痛苦万分。

  “啊……”

  他痛的不断发出一阵阵悲悯,用力的挣扎了起来。

  “少主,少主!”

  鬼眼听到他凄厉的喊声慌忙冲了进来,看到欧阳正死死摁住他,也慌忙过去一把摁住了他。

  “快,镇定剂!”欧阳回头对着助理大吼,脸上透着惊恐。

  “呕!”

  挣扎中,慕凌枭毫无预警的呕出一滩鲜血,乌黑发臭。欧阳瞬间色变,急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凌枭,你忍住,忍住。”他惊恐的道,声音都变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惧怕的时刻,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挫败。他只能死死摁着慕凌枭的手,期望他在安静中慢慢好起来。

  “瑶儿,瑶儿……呕……”

  慕凌枭的嘴角还在不断涌出乌黑的鲜血,阵阵令人作呕。他的脸色愈发暗黑,整个人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已经开始涣散。

  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四肢在不自觉的抽搐着。

  “瑶儿,孩子……我的孩子。”他嘴里还在无意识的呢喃,却听得四周的人心酸不已。

  欧阳挫败的看着他慢慢接近昏迷,瞳孔的水雾在不断凝结。

  “孩子,瑶儿……”慕凌枭的呢喃声渐渐虚无,抽搐的四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欧阳慌忙给他上了各种仪器,心电图,脑电图,呼吸机。但……看着机器上面一排毫无反应的直线,他满眼都是惊恐。

  他终于是扛不下去了吗?他累得要走了?不,他是慕凌枭啊,霸气嚣张的夜玄门门主啊。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呢?

  “不,这机器是不是坏了?你们谁动过?”他怒视着身边的助手,瞳孔仿佛要冒出血来。

  助手无言的看着他,都不敢做声。

  “他怎么可能死的?电击,电击他!”他嗷叫着,整个人却颓然的坐倒在地上。他不相信他走了,他不愿意相信。可是……

  他流着泪,心如刀割般蚀骨疼痛。“对不起,秋寒,对不起!”

  他喃喃道,一步步爬出了急救室,他不要在这里,他会崩溃,他会疯了!

  他把秋寒唯一的儿子害死了,他号称世界著名医生,可却在瞬间要了人的命。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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