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风走进组织部部长武大通的办公室，武大通正戴着眼镜批阅一份文件。
秘书道：“武部长，陆子风来了。”
武大通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放下文件，走出来伸出手道：“小秦，来的挺快嘛！”
陆子风微微一笑：“您就是吏部尚书，您一个电话，这蜀南省那个官员敢不立马过来？”
武大通指着陆子风笑了笑：“你呀，这张嘴真是厉害，可是你别忘了，我没那么厉害，也不够尚书的级别，侍郎都不算。”
武大通爽朗的笑了笑，让秘书出去倒水，然后拉着陆子风坐在靠门边的待客沙发上。
陆子风淡淡的看着武大通，不急不躁，显得很有城府。
武大通微微点头，等秘书放下水，退了出去，才道：“小秦啊，你知道我这么急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陆子风摇摇头：“不知道，按理说，我这个级别也惊动不了您，所以，我有些犯糊涂，是不是我的问题比较严重，需要您来处理。”
武大通笑了笑：“不是严重，是重大。”
“总不会是升职吧！”
“哎，还真让你猜对了。”
“就算我升职，也应该是市公司组织部找我谈啊！”
“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
说到这里，武大通端起水杯道：“不着急，尝尝我的茶。”
陆子风喝了一小口，道：“普洱啊！”
“怎么样？”
“茶是好茶，可是我喝不惯。”
武大通点点头：“你是青羊县的副县公司副总，又是市招商办主任，副处级干部。”
陆子风笑着点头：“是。”
“入职半年，却干了不少事，招商引资的成绩也非常喜人。”
“武部长，你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做的还不够。”
武大通笑了笑：“像你这么有能力有闯劲的年轻干部，一早就该重用。”
陆子风只剩下赔笑的份儿了。
武大通继续道：“因为霓虹地震，蜀南省有史以来最大的外商投资项目胎死腹中，你在市招商办也没事可做了。”
“我倒是觉得三本集团很有良心，国家发生灾难，企业拿出自己的钱来赈灾，来救援，不像我们有些商人，光想着发国难财。”
武大通摇摇头：“哎，那种人还是少数，绝大部分商人还是有回报社会的觉悟的。”
陆子风笑笑道：“扯远了啊，说实话，一开始我就不看好这个投资，他们走了更好，我就不相信还引不来其它的凤凰？”
武大通一摆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嗯？”陆子风发出疑惑的声音。
武大通道：“虹彩集团你应该听说过吧！一家三十年的老国企，因为连年亏损，年前被国资委剥离出来，现在挂靠在省国资委名下。”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陆子风问道，其实，他已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武大通道：“虹彩的腐败来自于领导层，不只是腐败，还有不作为，否则，几十年积累起来的财富怎么可能在几年之内败掉？”
陆子风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武大通道：“还记得虹彩港股的异动吗？”
“不清楚。”陆子风违心的回道，那几乎是他一手促成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当然，他是没那个实力，如果不是依靠莎莉瓦这位石油大国的公主，他想都别想。
武大通摇头笑了笑：“虹彩集团当时的当家人是党委总经理郝魁，他代行总经理职务，居然将省里拨的工人安置专项资金投入到了港股市场，然后被吊在了天上。”
“然后呢？”
“这对于虹彩集团无异于雪上加霜，那里还有一万多的在职员工，可是目前有班上，有活干的不到一百个，其余的工人都领着最低生活保障，扣除三金后，连一口人都养活不了。”
陆子风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武部长，我不过是个副县公司副总，一个副处级干部，您跟我说这些干嘛？”
武大通道：“刚才我已经说过，虹彩集团现在是省属的国企，既然他的当家人不合适，省里就要换掉他，这个关系着几万人生存的大厂不能倒闭破产，它有养活人，保证社会稳定和谐的重要职能。”
“你不会是要我……”
武大通摇头笑了笑：“不是我，而是省公司的决定，从我找你谈话的一刻起，你已经是虹彩集团的党委总经理，代总经理，是虹彩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陆子风两手一摊：“这个烂摊子我怎么搞？”
“不要抱怨，不要有畏难情绪，省里会给你一定的支持，同时，你的级别也可以往上动一动。”
陆子风眼睛一亮，可是马上又暗淡下来：“企业里就是正处，又有什么了不起，到了社会上什么都不是。”
“这个你都知道？那么你是不稀罕了？”武大通显然很擅长把握人心。
陆子风马上道：“哎，我只是随便说说，有总比没有强吧！”
武大通站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冷峻，陆子风马上也站了起来。武大通握着陆子风的手道：“陆子风同志，我已经代表省公司跟你谈过话，希望你不要辜负省公司的重托，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早日将虹彩带出困境。”
陆子风苦笑道：“您这是赶鸭子上架，走出困境，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武大通松开手，走到办公桌旁，按下免提道：“备车，去龙阳市。”
陆子风道：“武部长，这么急？要什么车，坐我的车过去就好了。”
“也好，我让人通知一下虹彩。”
陆子风摇头：“通知干什么？让他们接待？不用，咱们来个突然袭击，也许能看到一些真相。”
武大通点点头：“听你这个当家人的，现在十点，咱们赶到龙阳市吃午饭。”
武大通坐进陆子风的吉普，也被内饰和人性化的改装迷住了，当听说这是省军区政委张德功的座驾时，对陆子风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陆子风已经可以在市区自如的行驶了，不过速度比较慢，后面不停有人按喇叭催促，陆子风依旧我行我素。
一个小时后，车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又一个小时，进入龙阳市市区。
“武部长，咱们先吃饭，还是？”陆子风扭头问道。
武大通看了看手表，道：“现在是十二点半，要不咱们随便吃点。”
“真的随便吃点，那我请你。”
“不要太铺张了。”
“绝对不铺张。”
陆子风驾着车停在了虹彩对面的砂锅居。
看到陆子风停好车，拉了驻车制动，武大通看到一个大排档模样的小摊，诧异的看着陆子风：“小秦，不是这里吧！”
陆子风笑了笑：“够朴素吧！您什么好的没吃过？今天尝尝路边摊的东西。”
武大通眯着眼睛看了看门面，又看了眼对面的虹彩办公楼，点点头：“好。”
陆子风一下车，老板娘就看到了他，远远招呼道：“来了啊！”
陆子风笑笑道：“生意怎么样？”
“关门就在这几天。”
“为什么？”
“没生意，实在撑不下去了。”
陆子风微微摇头，老板娘马上道：“唉，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吃什么锅，还是肥肠？”
陆子风点点头：“是的，老样子。”他扭头看着身后的武大通：“武部长，你呢？”
“得，我也来一个肥肠锅。”
陆子风笑了笑：“您也是重口味啊！”
武大通笑着坐下，前后左右看了看，感叹道：“我怕是有十几年没有在这样的地方吃过饭了吧！”
“那是啊！”陆子风给武大通倒了一杯麦仁茶，道：“您身居高位，哪有这样的机会，不是我小气，今天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武大通一摆手：“哎，我什么日子没过过？这有什么，不怕告诉你，我这个人嘴很粗，什么都能吃饱。”
“那就好，我很忐忑呢！”
“忐忑个屁，我怎么没看出来？”武大通笑了笑，问道：“你跟老板很熟？”
陆子风道：“吃过几次，一般吧！我对虹彩的了解都是从他们口中得来的，他们就是虹彩的下岗职工。”
武大通看着陆子风道：“原来你早就开始微服私访。”
“我算什么？还微服私访！”他摇摇头道：“哎，您喝酒吧！”
“算了，下午还要工作。”
陆子风点点头：“也行，咱们就一切从简。”
约莫十分钟，老板娘端着一只沸腾的砂锅走了过来，陆子风让武大通先吃，武大通也不客气，埋头便吃。
又过来两三分钟，第二锅端了上来，陆子风随口问道：“老板呢？”
老板娘眉头皱了皱，似乎不想说，不过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告诉你也没关系，他们组织一帮待岗的工人静坐去了？”
“静坐？”陆子风和武大通同时抬头问道。
老板娘点头：“就是找领导要说法去，大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嘛！”
陆子风和武大通都微微点头，老板娘去了厨房，武大通道：“事情越来越不乐观了，我真不知道虹彩现有的班子能不能处理好。”
陆子风淡淡道：“看看再说。这个砂锅味道怎么样？”
武大通吃的额头冒汗：“很地道。”
陆子风道：“可是，因为虹彩经营不下去，没几个上班的工人，这个小店也是濒临关门了。”
武大通面色沉重：“虹彩的生死存亡已不仅仅是它本身的事，也不只是牵涉内部职工，而是关系到整个龙阳市的发展与稳定。虹彩集团辉煌的时候号称十万人，虽然产业逐年萎缩，可是直到如今，在职的还有一万多人，算上家属就是三四万人。当年虹彩辉煌时，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发展，现在它如果倒下来，整个周边的经济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同时，也会带来一系列不安定的社会因素。”
“已经存在了。”陆子风小声道：“听说现在龙阳市的保安和小姐这两个行当，已经被虹彩的员工垄断了。”
武大通眉头深锁，深深忧虑，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