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瑞国语气有些严肃，有些沉重：“子陵，你是不是还在北都？”
“对呀，怎么了，高总经理？”
“市驻北都办事处出了点事，你给我去处理一下。”
“啊？我这级别……”市办事处主任少说在正处以上吧！陆子风担心自己过去，没人买他的帐。
“没事，我已经电话安排过了，你这是去救火，暂时压住阵势，市里的人随后就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命案，很麻烦，你去了就知道了，我知道你在北都人面很广，尤其是警务系统方面，我希望这件事能够低调处理，一定要把影响给我压下来。”
很显然这是政治任务，虽然不了解办事处，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听也听说过，办事处的任务就是跑钱跑政策，是花钱的地方，是腐败的温床。
国家已经明令撤销县级办事处，不过在北都，依旧充斥着数百家地级市、省级的办事处。
看来明天回不去了，陆子风再也睡不着，爬起来跟黑熊道了别，本来打算将聂抗天或者东方雨菲直接带上，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老板要求低调处理，还是自己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初五一过，北都的午夜已经完全复苏了，提前到了春天，即便是午夜，大街小巷依旧是霓虹闪烁，也不乏车流行人。
陆子风一个人驱车去了亮马河附近的龙阳市办事处，马上就是一点了，可是办事处门口依旧是灯火辉煌。
陆子风车一停，还没下来车，一个顶着光秃油亮脑袋的矮胖男人走了过来，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道：“你一定是市里派来的秦副县公司副总吧，久仰大名，我是办事处副主任钱学理。”
陆子风同他握了握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立着的另外两个男人，钱学理马上介绍，“他们二位是黄梦然主任、林大可主任。”
乖乖，一个办事处光副主任就搞了三个！陆子风心中一阵嘀咕，然后点点头：“谁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学理道：“是这样的，我们的主任丁大通死了。”
“怎么死的？”
钱学理看了看车库方向道：“秦县公司副总，咱们进去说话。”
来到钱学理的办公室，陆子风眉毛抖了抖，这个办公室完全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依稀让他想起蜀宁市的香榭丽舍。可见办事处不是一般的肥。
黄梦然、林大可跟着钱学理进来。
钱学理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旁的黄梦然道：“丁主任死在自己车里，跟接待处的包丽娜，两个人都没穿衣服。”
“裸死！这年头是不是很流行这玩意？”陆子风皱眉道，想了想又说：“等等，是跟女下属一起的？”
“是很漂亮的女下属。”林大可补充。
“谁发现的？第一目击者是谁？”
钱学理道：“是丁主任的老婆关灵芝。”
“她人呢？”
“在丁主任的办公室里抹泪呢！”
陆子风摇摇头：“带我去现场看看。”
三个副主任带着陆子风来到车库，这个车库居然也有中央空调，门是遥控的玻璃门，密封性很好。
走进车库，从奔驰车的车窗看进去，里面两个白色的身影胶合在一起，就如同两条如胶似漆的白稽豚，车窗上布满着水蒸气，还有一个纤细的手掌印，这一幕，让他想起了电影《泰坦尼克号》里面杰克和露丝偷欢的场景。
“报警了没有？”
“没，我们请示了市里，高总经理让您过来处理。”
虽然陆子风只是个副处级，可是，钱学理的话语中还透着敬意，当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
按照陆子风的想法，正头一死，几个副的就应该想方设法的博上位，此刻，对于自己的敬意也有这层因素吧。
陆子风来回踱了几步，眉头深锁，这个高总经理可给自己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低调处理，怎么样才算低调处理？
“两个人平时关系怎么样？”陆子风心不在焉的问着。
林大可道：“两个人平时就不检点，丁主任为了她，出手可大方着呢！”
“现场没被破坏吧！”
“没有。”钱学理摇晃着他的光溜溜的脑袋，“是她老婆发现的，发现后就一直大叫。”
陆子风目光掠过林大可的脸，然后道：“你们先回自己的房间，我来报警，一会配合警方调查。”
钱学理为难道：“秦县公司副总，这一报警影响就控制不住了，到时候高总经理怪罪起来……”
陆子风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心里有数。”
陆子风叹了口气，刚要给聂抗天打电话，陈晓楠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子风有些意外的接通了，听到陈晓楠说：“子陵，我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已经跟他家属沟通过，家里的意思不要报警。”
陆子风点点头，舒了口气：“那我等你过来。”
四个小时后，挂着龙阳牌照的一辆桑塔纳三千驶入办事处，陈晓楠一脸疲惫的走出车，旁边跟着一个女会计。
钱学理几个将陈晓楠迎了进去，陈晓楠将陆子风叫到丁大通的办公室，屏退旁人道：“子陵，丁大通有经济问题，他给老婆孩子办了移民，自己准备携款出逃，都是买的明天的机票，没想到今晚出事了。”
“是不是，原来他有问题。”陆子风笑笑道：“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陈晓楠道：“你先别笑，本来市里就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了，可是他居然死了，还死的如此香艳，反而让市里很被动。出于维护市公司市公司的公信力和正面形象的考虑，高总经理指示，这件事低调处理，要同家属达成共识。”
陆子风抱着胳膊：“那好啊，你来了，就没我什么事了。”
“你暂时还不能走，我一会要代表市公司跟关灵芝谈话，你跟我一起。”
“为什么？”
“你也代表市里，几个副主任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
“好吧！”陆子风耸了耸肩，不太情愿的答应了。
不多时，关灵芝走了进来，在陈晓楠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陆子风坐在陈晓楠一旁，还拿着纸笔，这模样有些像在审讯犯人。
关灵芝眼睛红肿着，有明显的泪痕，坐在那里，双手合在一起夹在腿中间。
陈晓楠道：“关灵芝，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跟你谈谈，只有我们达成了共识，才有可能考虑你丈夫的下一步事情，是让他入土为安，还是报警，接受法医的解剖？”
“你说，我听着。”关灵芝表现的很镇定。
“你和你儿子已经办好了加拿大的移民，明天的机票，是不是？”
“是。”
“丁大通也买了机票，利用私人护照出去是不是？”
“他是送我们娘俩，安顿下来他就会回来。”
陈晓楠叹了口气道：“你和你孩子都是北都的户口？”
“是。”
“你在这住了几年，有没有发现丁大通跟包丽娜存在不清不楚的关系。”
关灵芝咬着唇，眼眶红起来，摇头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有了钱以后。那个女人也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
陈晓楠摇摇头：“据我们掌握到的情况，丁大通有转移资产的嫌疑。”
关灵芝激动起来：“我丈夫已经死了，他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现在他尸骨未寒，你要为难我们孤儿寡母？”
“妈——”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推门进来，一脸的泪痕，陈晓楠朝陆子风看了看，陆子风将孩子带了出去。
走到外面，陆子风抚摸着孩子的头顶，小男孩咬着嘴唇，默默流着眼泪，片刻后抬起泪眼道：“叔叔，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陆子风心中微微抽痛，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当然，相对自己而言，他要好得多，起码，他还有母亲。
“你知道什么叫死吗？”
“我知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没办法再见面。”
陆子风摇摇头，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什么都知道，很难糊弄。
孩子又道：“我听说我爸死在车里，跟一个阿姨一起，都没穿衣服。”
“呃……他可能在工作。”陆子风出于善意的说道。
孩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怨毒：“肯定是那个女人勾引我爸的。”
陆子风看着孩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在孩子心中，他爸爸还是个好人。
不多时，陈晓楠和关灵芝一起走了出来，男孩扑在他母亲的怀里，关灵芝带着孩子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陈晓楠有些疲惫的掏出硬包中华，抽出一支递给陆子风，陆子风摇摇头，却摸出一块镀金防风打火机，给陈晓楠点着了。
陈晓楠深深吸了一口，眉头稍展道：“已经达成共识了，退回一半的账款，不予追究，现在让人将丁大通和包丽娜火化。”
“那包丽娜的家属呢？”
“已经谈妥了。”
陆子风点点头，原来还有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他想了想，好奇的问道：“丁大通贪污了多少钱？”
“一千万。”
“这件事你是怎么认为的？”陆子风虚心的向陈晓楠请教。
陈晓楠笑了笑：“我认为他是舒服死的，明天就要出逃，今晚跟老情人来了一次最后的晚餐，结果车子的密封性太好，一氧化碳中毒。”
陆子风微微点了点头：“他走的倒是轻松，可苦了孤儿寡母，几百万，在国外怎么生存。”
陈晓楠道：“不错了，这都是龙阳市老百姓的血汗钱。”
“陈部长，怎么会让您来救火？”
陈晓楠看着陆子风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办事处主任。”
“呃……恭喜恭喜。”陆子风抱拳道。
陈晓楠摇头：“临危受命，百废待举，没什么好恭喜的。还有，办事处的事不好干，你要固守原则，把住底线，否则很容易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地方钱多，没名目的钱更多。”
“陈部长临危受命，那是高总经理对你的信任，你可以大展宏图了。”
“要不咱们换换？”
“可惜，我级别太低。”
当朝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丁大通和包丽娜的骨灰被拉了回来，同时也昭示着龙阳市办事处这场风波被控制住了，可是，陈晓楠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带来的会计师已经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陆子风同陈晓楠道别后，便驱车启程了。
一路回到省城蜀宁，到准岳父家拜了年，又跟徐娇娇腻歪了一阵，顺便走访了常务副省公司副总张元奎的家，为他复诊了一次，这才回了县里。
正月十五一过，他接到了市公司组织部的通知，要他去市里兼任招商办主任一职。
胡宝香已经不再兼任，陆子风成了名符其实的一把手，今年，市招商办的主要工作就是为三本集团做好服务。
为了低调些，陆子风复制了之前的民用牌照，挂到了吉普指南者上，即便如此，当车开进招商办的院子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