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愈演愈烈,矿井旁的老老少少身上都是湿淋淋,初秋的雨已经带了些许寒气,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都是殷殷急切之色。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矿井中,就有着他们的亲人,他们家庭的支柱。
这些乡民再也等不下去了,就要用自己单薄的力量进行施救。
虽然头上顶着伞,可是万一的头上身上还是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他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派出所所长道:“严密封锁消息,不要让广大老百姓再做无谓的牺牲,要控制好他们的情绪,不惜手段。”
看着所长下去安排了,万一才转过身用最大的声音道:“各位也看到了,几个矿井已经被水注满,你们的亲人很难幸免,现在气候条件十分恶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我决定放弃一切施救行为。”
“不行,求求你,万乡公司副总,我的两个儿子还在下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哭喊道。
“不要,我爸在下面。”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嚎啕着。
“……”
更多的乡民加入哭号求情的行列,七嘴八舌,群情激奋。
万一吼道:“不是我不救他们,一来,这座矿是非法经营,根本没有采矿权;第二,现在随时可能发生泥石流,即使不发生,矿井里的水位也在不断上涨,你们谁能告诉我,有解救的办法吗?先顾活人吧!”
一个老汉沉痛的说道:“万乡公司副总,我就不明白了,这个矿离乡公司大楼不到一公里,晴天白日的都能看见,现在出事了,你就说是非法经营,非法经营就跟乡公司没关系了?”
万一脸上现出一抹厉色,喊道:“派出所所长在哪?立刻驱散人群,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不——”几十个乡民发出同样的厉号,如同杜鹃泣血。
突然,那个受伤的矿工发现了陆子风,他上前扑通一声跪在陆子风面前道:“秦县公司副总,”他又扭头对老乡道:“这是咱们的秦县公司副总,大家都给秦县公司副总跪下,让他想办法救救我们的亲人哪!”
说着,矿工带头磕起头来。
望着磕头如捣蒜的乡亲,陆子风内心一震:陆子风啊陆子风,你是副县公司副总,你现在就是他们的希望。
慌忙扶起最近的几个人,陆子风感受到风雨中有几道目光投射过来,他索性对上万一的目光道,以不可置疑的口吻道:“万乡公司副总,我是陆子风,请配合我的工作。”
“你真的是秦副县公司副总?这……”
“希望你珍惜眼前的机会。”
万一知道陆子风怕自己不尽力配合,所以才晓以利害,陆子风的意思很清楚,你丫的抓住着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陆子风说完,立刻安排道:“万乡公司副总,你负责联系县里,让他们立刻派人派物支援,特别是大功率抽水泵,能调来多少就是多少。”
他又望着那个所长道:“联系高仁,让他立刻支援。”
陆子风又看着面前的矿工道:“下面有多少人?”
“三十个。”
“有没有避水的地方,比如说……”
“有,可是水一直在上涨。”
“我明白了,你跟着我!”他又扭头看着万一道:“我需要潜水衣,越多越好!”
雨仍旧没有停的意思,不过小了不少,可是万一的脑门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冰凉冰凉的。他在想,这个秦副县公司副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陆子风刚要向前走,一个小孩抱住了他的腿,接着是一个老妪,一个老头,后面黑压压跪了一地,哭声震天。
“秦县公司副总……”
陆子风身子一震,头也不回,只是蹲下拍了拍老人和小孩的手,然后毅然向前面的矿坑走去,后面跟着那个幸运逃出的矿工。
雨水浇在伤口上,疼痛的时候,还有阵阵晕眩感。
矿工道:“秦县公司副总,怎么办?”
陆子风一头扎进了水里,用行动回答了他。
“啊——”矿工一声惊呼,他不敢相信,一个副县公司副总会为了他们这样的矿工以身犯险,他顿时扑通一声跪在矿井边上。
身后,五六十个老老少少的乡民也跪在雨中泥泞的山坡上,个个泪如雨下。
那名矿工突然站起来道:“乡亲们,为了我们的亲人,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大家想办法,往外弄水。”
一时间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找来工具,投入到往外舀水的行列中。
万一复杂的看着一眼,然后拨通的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国土资源局局长赵龙也接到了外甥赵康的电话,赵康道:“舅,出大事了,我得跑路。”
一直心绪不宁的赵龙吼道:“跑路?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清楚再跑。”
赵康急急火火道:“矿上出事了,坑道渗水,三十多个矿工被水淹在井下,凶多吉少。”
“啊?这么多人!该死,你能往哪跑?”
“不管往哪跑,我都要跑,这个矿没有开采权,属于非法经营,可是谁都知道我是明面上的老板。舅,我走了,现在就在跑路的路上,我不会告诉你我去哪里。”
“你……”
赵康继续道:“我看到一个被称为秦副县公司副总的人就在现场,而且已经跳入矿井水中救人了!”
“什么,我知道了,我得过去!”
身为国土资源局领导,遇到这种事,赵龙必须带着矿管局,还有安监局的人到达现场,是施救,也是总结、调查和问责。
不过,如果陆子风死到里面也是不错。赵龙如是想到。
地下三千米的矿井,要说还能救上来活人,他是不信的。
当赵龙带着矿管局、安监局的头头奔赴现场时,高仁已经动员了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立刻向栖凤山进发。高仁听说陆子风不顾一切的跳入矿井,顿时脑子就一懵,一路上都在祈祷着:“老大,你千万不要有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县公司常委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马文才和张武昌都是心事重重,二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由张武昌亲临现场指导救援工作。
其实,当党政一把手第一时间听说这个消息是,第一反应就是封锁消息,三十条人命的事故,他们二人是要被严重问责的,轻则仕途止步,重则丢掉乌纱。
可是,当二人听说那个不安分的陆子风就在第一现场,而且已经身体力行展开施救时,二人知道,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了。
那么,就要积极的应对,县公司副总亲临,应该算是足够重视了吧!即便上面要问责,至少青羊县公司领导班子在这件事的应对中是积极的。
人武部的赵海峰听说陆子风跳进矿井救人,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着手调动了全县能够调动的民兵赶赴现场,同时,他又给自己的老首长,龙阳市军分区司令谭为之打了一个电话,谭为之一听动容万分,立刻要求小儿子谭林带上一个营的兵力前去支援。
同时,谭为之还同市政法委总经理张富强取得了联系,要求当地武警部队,消防大队无条件支援。
县公司宣传部、市公司宣传部先后得到了消息,县电视台张婷立刻出院奔赴现象,市台的秦子衿也带着摄制组马不停蹄的来了。
短短三十分钟,对于现场矿工的家属,却如同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家属心中的绝望在一分一秒的增加。
虽然,老老少少在泥泞中不懈努力了半个小时,可是水位不降反升,大家发现努力成了徒劳,无用功。
风雨小了很多,可是,万一的脸色在一分一秒的变白。对于陆子风的很多传闻轶事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却没想过,自己同陆子风会有什么交集。如果说仅仅是一场矿难,他最多丢掉官职,可是,如果传说中的陆子风殒命与此,他恐怕也要跟着陪葬的。
现场的气氛空前压抑,每个家属都怀着沉痛之色,一动不动的望着矿井入口,希望看到什么奇迹。奇怪的是,这一刻大家对亲人的生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是那位年轻县公司副总的身影。
风雨有将要停歇的迹象,空中,一行秋雁正向南方飞去,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大迁徙。
大雁俯视大地,它们发现,灰蒙蒙的天空下,无数蝼蚁一般的人、车正在从四面八方向一个地方挪动,那里就是栖凤山。
不明所以的大雁顿时加快扇动翅膀的频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陆子风潜行了十分钟,在就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居然钻出了水面,他看了看眼前的结构,原来自己已经进入了另一层,另一个坑道。
虽然相邻的坑道有办法到达,可是为了防止渗水,设计还是很巧妙的。
比如现在,上面的坑道已经蓄满了水,这个坑道还在下方,水位却是有限。不过,情况却是不容乐观,因为有限的水位也在不断攀升。
但是,这个发现让陆子风看到了希望,也许那些矿工还有生还的可能。
看了看手表,从自己下水到现在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不知道上面情况怎么样?莱普斯基送的这块军工表真是不错,这次有幸检验一下它防水的能力。
从防水包里拿出一张坑道分布图,将分布尽可能记在心中后,陆子风就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潜水。
突然起来,陆子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是满眼的金星,他慌忙坐下,调息片刻,他知道是自己失血过多,身体已经有些不堪负荷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能歇下。
扑通——
陆子风咬牙,再次跃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