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和孙才子两人原是农大同学,毕业后一起分到青羊县,又各自分到了不同的乡上,都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去年冬天,莲花埠乡一把手朱胖子因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坏了事,连带着原班子受连累,李孙两人这才奉命调到莲花搭起新班子。
莲花乡属于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山区穷乡,前任班子在任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作为,李文和孙才子到任后面对这样一副烂摊子简直一筹莫展。第一件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没有资金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二是缺少劳力,莲花乡所辖各村寨,男劳力十有八-九出去打工,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一没资金、二没劳力,再好的设想都是白搭。更令人头疼的是,乡里给村官们补贴的那点钱根本是杯水车薪,许多村干部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也跑出去打工了。
乡里开个联席会议,各村来的多是些奶着孩子的妇女和流着鼻涕小孩,这些人都是各村村干部的留守家属;要么就是像李二毛那样的老山羊,聋三瞎四乱打岔,你说“买席”他听成“赶集”,你说“上山”他听成“晒毡”,你说“红苕”,他听成“球毛”,经常搞得会场笑成一团,弄得李、孙二人哭笑不得举步维艰。
农村有句顺口溜: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干部看支部。农村工作本来相对松散,如果没有村干部,村子就成了一盘粘不到一起的散沙。
孙李二人达成共识: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村干部问题,哪怕是筷子里面拔旗杆也行。
好不容易冒出个陆子风,县公司何总经理还不同意。孙李两人私下里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为:县公司何总经理刚正不阿、原则性强,是个好县公司总经理。但他这几年事务性琐事太多,兼之快到退休年龄了腿脚便有些跟不上,到下面跑的次数因此就少了,对偏远山村出现的新情况了解不够透彻。倒是县公司马副总常下乡,对农村的事情看得透。
孙、李两个芝麻官便决定先斩后奏。回到乡里,二人没进乡公司便直接让司机驱车去了桃树坪,他俩准备先去考察考察这个陆子风,条件如果具备便和陆子风摊牌。
陆子风感到很意外,又是倒茶又是递雪茄,雪茄还是吴媚送给他的。
“陆子风,你别忙活了。”接过雪茄点上,李文一摆手说道:“你又不抽烟、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高级的雪茄?”
“是吴姐,”陆子风笑着解释道:“噢,我的一个病人送我的。”
“你的这位病人看样子很有钱?”
“有钱。”
“做生意的?”
“做花卉买卖。”
“她还来不来你这里看病?”
孙才子看出来了,面对莲花这个烂摊子,李文是真急了,恨不能一镢头下去挖出个金娃娃,什么机会都不肯放过,一幅病急乱投医的穷凶极恶样儿。看样子他还想利用陆子风招商引资。孙才子暗暗一笑,也好!你说你的,说岔了我再往回兜。
陆子风那里知道两位父母官的心思,实打实回答道:“过两天她就来。”
“你看是这样的。”李文叹了口气说道:“她下次来,你能不能探探她的口风,问她愿不愿意在咱莲花辖内投资搞实业,乡公司将尽最大努力进行政策倾斜。”
“她说过,想利用桃花潭水搞矿泉水生产。”
孙李二人都是农学学士,对自然水土方面都有所研究,他俩一下便听出了其中潜在的巨大商机。李文顿时两眼炯炯放光,恶狼一样凑到陆子风面前说道:“敲定了没有?”
“没有,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了。”
“好,下次她来你再跟她提这事。”
“没问题。”
孙才子沿着这个话题继续挖掘:“子风,你觉得在咱这里办厂现实不现实?”
陆子风根本不懂这些,但他又不愿意露怯,于是略微沉吟了片刻,一边极力回忆吴媚曾说过的话,一边慢悠悠答道:“桃花潭水呈浅蓝色,说明这种水是弱碱性,极有可能富含对人体有利的稀有元素,自身很有价值,应该没什么可说的。”
李文暗暗佩服孙才子,不愧是才子!不动声色就对陆子风考察上了。
于是他也差了一句:“假如你是投资商,且打算在这里投资建厂,你考虑一下有没有什么制约因素?”
陆子风更渺茫了,嘴里胡乱答道:“制约因素说起来就多了,比如公路,从乡公司到这里有五十多里地,大车跑不成,小车很难进,光这……这一条恐怕就不好办。”
要想富,先修路。山区农村发展的主要瓶颈就是公路问题,陆子风歪打正着,一下说到父母官心里,这也是他俩目前心中火烧火燎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李文便不再绕圈子,干脆单刀直入:“子风,如果让你当桃树坪的村长,你打算怎么解决公路问题。”
陆子风先是一愣,接着嘻嘻笑了起来,“跟我开玩笑?”
“玩笑不玩笑先不说他,你就说你如何解决?”
“咱们这里修路历来都是各扫门前雪。”这一点好说,陆子风胸有成竹:“各村有个村的情况,有钱有劳力的村子公路早就修通了,像桃树坪这样于人财两缺的村子修路谈何容易?再说我从没有想过这事,一时也说不到点子上。”
说了半天等于没说,李文有点失望。
“不着急,”孙才子给李文使了个眼色,然后回头对陆子风说道:“把这事放到心上好好考虑考虑,改天找机会咱们再聊。”
我一没有汽车二没拖拉机,有路没路老子耍得还不都是两条肉腿?我考虑个毛哇!陆子风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李文明白总经理的意思,便就此打住不再往深里说了,又反复叮咛陆子风:“建矿泉水厂的事情你要盯紧点,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