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趁着空腹,陆子风从山墙上卸下风干的的“五毒”,在药臼里臼成粉,然后就着清水,一勺一勺把“五毒”粉全咽进肚里。
所谓“五毒”指的是五种有毒的动物,即蛇、蝎虎子(壁虎)、癞蛤蟆、蝎子、蜈蚣等。五毒具有极强的解毒化痈清肠散瘀功能。用中医的说法叫以毒攻毒,按西医的说法叫提高身体系统免疫力。
清虚以前长期食用五毒,因而身体素质极棒,虽年过九旬却乌发童颜牙齿坚固,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最后无疾而终。从某种意义上说与长期食用该物有很大的关系。陆子风十岁时,清虚开始让他服用五毒,他反胃害怕,不敢吃,清虚说:“医者父母心。
作为医者,不但要有好的医术还要有好的身体。我们师徒经常出入各种病人家里,少不得要接触病人的病气瘟气,如果自身身体不好何谈救死扶伤?”硬逼着他一口一口把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吃下。
习惯成自然,随着年龄的增大,他变得自觉起来。他发现,常服五毒至少有两点的妙处。一是蚊蝇不叮、虫蛇不咬。其次,这么些年师徒二人风里来雨里去却从不感冒发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有时师徒二人走长路,半夜就随便在山林里找一块石头躺下睡一宿,从未遇见过危险。偶尔狼群就从旁边经过,也就看一眼他俩便匆匆走了,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对此他有些不解,清虚笑呵呵解释道:“万物皆有灵,这些野兽精得很,它们能闻见咱俩身上的气味,知道咱俩身带剧毒,它们怎敢近身?”
不过清虚在这服用五毒这件事情上是很谨慎的,一般六天一次,从不多服。他反复叮咛小子风:“据我的经验,至少需要六天人体七经八脉中的这些毒素才能排清克尽,否则毒素积累多了反而对人身体不好,记住了哦。”
陆子风何尝不知?五毒之首便是蛇,师傅用的蛇都是毒性极强的蝮蛇蝰蛇,而且都是在冬季捕捉,此时毒蛇处于冬眠状态,身上的毒液极度浓缩,毒性很大。正常情况下,人若不小心被蝰蛇咬伤,如果不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十二分钟便呜呼哀哉。据说,一条蝰蛇身上的毒液一次可以杀死一百头牛,毒性之烈由此可见一斑。
吃完五毒,喝了两大瓢山泉水,他便在院子里转圈圈散步,这叫散毒。通过运动,把身上的剧毒分散排泄,不致于使其在一处聚集产生副作用。
待身上出了透汗,他便停下来收拾早饭。
早饭很简单,一碟醋泡山蒜、一碟腌山蕨,一碗小米稀饭、一枚煮鸡蛋,跟师傅一样,他顿顿只吃六分饱。
吃罢饭已是八点,于是匆匆来到后院的兰圃中。
明丽的阳光透过桧柏苍松洒落下来,斑斑驳驳铺了一地。沐浴在细碎的阳光里,几百盆兰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有的婀娜多姿、浓绿流彩,有的英挺秀拔、刚柔兼备,一盆盆兰花或高昂低首、顾盼问答,或参差错落、向背交插,望之令人心醉不已。其中的几十盆蕙兰已经陆续开花了,幽幽兰香,菲菲宜人。
孔子曰:兰当为王者香。由此可见,仅凭其高雅不俗的幽香,华夏兰花便可当之无愧成为众芳之首。难怪历代文人雅士视兰如命,咏兰佳句多如烟海。
圣人有“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
屈原有“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茗”;
唐太宗有“日丽参差影,风传轻重香”;
苏东坡有“时闻风露香,艾蒿深不见”;
宋太祖赵匡胤甚至给惠兰名品——-“玉枕”赐国姓,称之为“赵兰”。
陆子风一向不太留意兰花,以前只是随着师傅侍弄,只觉得兰花很美、很雅,但他并不刻意去留心。若不是在吴媚家里看到《国兰新谱》中兰花惊人的价格,他绝不会忽然对这些兰花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亚楠身上。
昨天从巡捕房出来后,他便跟着亚楠去了一趟她家。亚楠家里捉襟见肘的窘迫生活令他只想大哭一场。
和众多山村家庭一样,亚楠的丈夫也曾在外面打工,他一直在省城建筑工地当瓦工。去年秋天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因伤势过重,两眼一闭撇下如花似玉的亚楠和一双儿女撒手西去。黑心老板只掏了几千块钱便不再管了,亚楠数次去交涉赔偿之事都无功而返。
“你丈夫是没签合同的临时工,干活时违规操作,按例不予赔偿。”对方一句话便把她打发出来了。后面再去找,老板索性躲了不见。此次去省城还是为了此事奔波。
陆子风在亚楠家连饭都没吃便伤心得离开了。他要回去,他要带上师傅留给他的兰花去卖,他想帮亚楠。
他在兰圃中挑了一盆“宋梅”和一盆“集圆”,按照《国兰新谱》上的标价,这两盆花少说也能买它个几十万。
带上花兴冲冲来到省城花市,学着其他卖花小贩的样儿,陆子风在花市中找了个摊位蹲下,然后静静等着客人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