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下去，其实我都明白，那样痛苦的记忆，还不如不要想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倒是小花爬上了越的肩膀，亲咦地靠在他的脸颊上。宠物的职责果然就是治愈，胡子越默默小花的头，苦笑。
那天晚上段长青的来访，他提着两篮子的苹果，说这是他自己种的，吃不完，就分一些给我们。
“你在哪里种的？”
我接过苹果的篮子，每颗都又大又饱满，红得像是塑料摆饰。
“山上呀，我在山上买了一小块地。这很甜的，没有农药噢。”
段长青说着翻过窗户到宿舍里，在胡子越的书桌上坐下来，胡子越本人正跟小花在打游戏，段长青险些要坐到小花身上。
“吱！”
可能是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小花发出声音，两只干瘪的小手拍打着段长青的大腿。
“哎呀，这是什么？”
段长青伸手，不偏不倚地捉住了小花。
“那是黑白无常寄养在我们这里的宠物。”
我故意不说小花是僵尸，好整以暇地拿起矿泉水来喝。我倒要看看这段长青能不能凭触觉分辨这是什么，他要是答得出来，我就真要怀疑他是装瞎了。
“天哪，这不是明朝李大将军坟墓里用来陪葬的小僵尸吗？”
“噗！”
然后我喝到嘴里边的水全喷到胡子越头上，后者滑鼠一摔，冷不防给我一记眼刀，默默地去拿毛巾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知道这是僵尸就算了连什么年代什么墓都晓得！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呵呵，僵尸身上的味道是骗不了我的，至于是什么朝代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还真信了，好有趣。”
段长青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有酒窝。
“不过你也太善良了，连僵尸都敢养，这东西没顾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怎么说？我看她很乖啊。”
胡子越边说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了，露出那……比我结实好几倍的上半身，我别开视线，看着就自卑。
“僵尸会咬人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段长青抓着小花的手晃来晃去，小花不安分的踢着腿。
“当然知道，可是这僵尸已经认了主，不会随便咬人，你才是别吓唬留白了。”
“……”
原来被吓唬的人只有我一个吗！
“对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胡子越套上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衣，在床上坐下：
“你知道千锁吗？”
“千阳锁？我知道呀，听说世界上只有三条，分别埋在不同的龙脉。可是过了几个世纪，其中两条被人找到了，流落到不同人手中，剩下的那条，没有人知道在哪。怎么，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东西？”
段长青这回说的没那么有把握，可是他不晓得，其中一条千阳锁，就挂在胡子越的脖子上。
“我前阵子意外得知，一九六六年的时候有一条千阳锁的交易。你在阳间待了这么久，应该有所耳闻。”
“哎呀，这可把我给考倒了。我的确在这里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各路黑市我也经常去，只是从没有听过关于千阳锁的消息。”
“怎么可能……!”
胡子越仰着头，不爽的跺脚。
“哎呀哎呀，你这是怎么啦？”
段长青对胡子越掉魂的事完全不知情，所以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把事跟他说了，但是转了个弯想，我跟段长青也还没熟到那个地步，随便说了搞不好就会成为把柄，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把他当自己人。
“看你们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那我先回去了，苹果好吃的话我再拿来。”
段长青也没追问，知趣的离开了。
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连着皮大口啃了下去。
“妈的！好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在吃到段长青的酸苹果之后，我的运气就越来越背了。
先是放学时我给一个鬼遮了眼。
鬼遮眼跟鬼打墙有点不一样，鬼打墙是在相同的环境里绕不出来，陷入死胡同；而鬼遮眼则是明明近在眼前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却看不见了。
现在我就是这个处境，我从厕所出来之后就找不到出校门的路了。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而原本应该能通往楼下的楼梯也消失了。我知道这大概是有鬼在跟我玩，就像是去乌里山的那次一样，不同的是这回就我一个人。
“好兄弟，鬼大哥，有什么话就出来说呗，别把我一个人困在这里啊！我要回去吃晚饭呢......”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喊着，没有鬼回答我。明明看的见鬼，鬼却偏不让我看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不懂为什么我三不五时就会碰上倒霉事，这鬼要玩也不找别人玩去，怎么偏偏就找我呢？
而且在学校也会被鬼遮眼，我真的是突破天际的衰啊！
硬着头皮往前走，大概是那好兄弟玩腻了，终于让一座楼梯出现在走廊尽头，我二话不说狂奔出去，终于卡到了熟悉的穿堂。
果然神还是爱我的！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脚下一空，落到了一个很深的洞穴里。
对，是洞穴，我是背部着地的，所以免于赤兔的命运。
“这是哪里？”
我抬头看着天空，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我用手扣了扣四周的泥土，发现很松软，看来是爬不上去了。
就算站起来，我也只有洞穴的一半高，怎么办呢？打给胡子越求救吧？
没想到我还没打电话，电话就来了，一看居然是未知号码。
“喂？”
“给......我......”
“你哪位啊？”
“出......来......”
“什么？我听不见，你是谁啊？”
“给你爸从你爸的墓里出来！”
“哇啊啊！”
这回声音的出来不是手机，而是我的身后，我一回头，正好看见一张想在土里的惨白的鬼脸。
“叫那么大声你是爱哭鬼吗！没事跑到你爸的墓里面干嘛！害你爸不能好好睡觉！”
“对不起啦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啦，啊你也看仔细一点，我现在也出不去啊！”
看来我一不小心掉进了已经捡骨的墓穴了，耐着性子说服了那鬼大叔，我拨了电话给胡子越叫他来救我，他问我在什么地方，我想了想，既然是墓穴，那十之八九就在学校旁边的墓园了。
胡子越非常不够意思地让我足足等了他半个小时，他抛下一条很粗的绳子让我抓着，他再把我拉上去。
然后我们两个就一起被困在墓穴里了。
“为什么！不是说要拉我上去吗！怎么反而是你掉下来了！”
“我怎么知道！”
胡子越虽然硬生生掉下来，但因为没有痛觉一点也没受影响，我还是有点羡慕。
既然两个人都掉下来了，我也没别的办法，想着再搬个救兵来吧。小张不考虑，他笨手笨脚的，若是叫他来的话，没过多久墓穴里的就会变成三个人。
既然这样就打给黎皓吧，他孔武有力应该挺可靠，谁知道竟然转接语音信箱，我想起来今天礼拜四，是黎皓社团练习的日子。
再翻翻通讯录，也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人，不是胆子太小就是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剩下的都是高中同学。我不禁觉得自己很悲惨，怎么朋友就那么几位，连危急时刻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胡子越说要打给车行的小郑，因为他住的最近。接着只听两人隔着电话辩得你死我活，对方似乎还在为胡子越上次把车弄坏的事情不高兴，最后当然没有结果。
“可恶，这样小花会肚子饿啦！”
我想着这时候是小花吃晚饭的时间了，再看看身边的胡子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花呢！今天不是轮到你带她去上课吗！”
“啊？你说僵尸啊，我在宿舍里了，昨天睡不着写了一张定身咒，贴在额头上她就不会动了。”
“......”
如果早有这个方法，还要我带着小花趴趴走的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