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白和燕程成都受了伤，一地的鲜血，两人手臂上都沾着斑驳血迹，看上去着实有点吓人。
青画检查了一下两人，发现只是昏过去了并没什么大碍，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开始考虑地上这么多血到底是谁流的。
只是一抬头，却见角落里还躺着个小小的身影，是长孙婳！
这小草怎么也倒在这儿了？
青画正准备去看看长孙婳，忽然一阵戾风贴着她的面疾驰而过，直奔向角落里的长孙婳，青画一惊，想也没想就追上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戾风卷起长孙婳冲破屋顶而出，青画紧跟而出。
只是那戾风并没有走多远，冲到外面后就落到地面化为一个黑袍男人，身形高大但这帽子也看不清模样，他抱着长孙婳走到计洛身后，看样子是计洛的手下。
计洛和郁尧交手只三两个回合就被郁尧逼到外面去了，计洛似乎不愿意和郁尧教授，只是一味的躲开，在看到长孙婳时他笑了笑，青画心惊——难道他的目的，其实是长孙婳？
青画站在郁尧身边一脸的焦急，“大师兄，小草被抓走了！”
郁尧皱眉，“小草？外号？你是不是也给师兄我起了个特别难听的外号？”
青画：“……”
为什么她的师兄们一个二个都这个样子不靠谱？都什么时候了郁尧的关注重点居然在外号上！
“不用担心。”郁尧看了长孙婳一眼，眯眼，忽然有些了然了，他拉长嗓音道，“信不信，师兄我——会把她救出来的！”
青画抿唇，点头坚定道：“大师兄，我信。”
郁尧欣慰的一笑，然后对计洛道：“魔君，你逃不逃？”
计洛也笑，只是此刻这笑容看起来已没那么云淡风轻了，“自然是不逃的，本尊虽然自信，但是还没痴心妄想过能打赢大荒之子。”
大荒之子——这就是郁尧的称号，但他总说这是外号，是在逗他的一个笑称。
青画记得她刚拜入莲祗门下的头几年，有一次几个仙友来拜访莲祗就这么问起了，“那位……大荒之子，我等可有幸见上一面？”
当时莲祗正喝着他们带来的好酒，心情还不错，便打发青画去把郁尧叫过来了，那几个仙友一见着郁尧居然要跪下来，只是郁尧一听“大荒之子”四个字脸色就变了，转身对着莲祗的鼻子就挥了一拳，莲祗没个防备还真就被狠狠揍了一拳，捂着鼻子一个劲的骂郁尧白眼狼，郁尧听的火大，转身又把桌上的两瓶好酒给顺走了……
于是，那一天的凤凰竹林很是热闹，简直鸡飞狗跳，莲祗要抓“欺师灭祖”的郁尧，郁尧边躲边吼“师父疯了”，二师兄送几位仙友下山时额角的青筋还跳的欢快。
青画跟着二师兄一起送客，临了那几位仙友还惦记着什么大荒之子，青画好奇，便问了二师兄，二师兄只是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道：“谁知道那是什么，大师兄的秘密，可太多了。”说完就回去了，凤凰竹林里还乱着呢！
只是后来，二师兄又叮嘱她，“大荒之子”这四个字绝不能在郁尧的面前提起，扯到大荒，那就算是郁尧的家事了。
只是今天，又听计洛提起这么个称号，青画几乎是下意识的看着郁尧，出乎预料，郁尧并没有多生气，他甚至还微微笑着似乎很享受这个称呼。
“大师兄……”
“别吵！”郁尧一瞪眼，“小崽子！”
“……”青画撇嘴，郁尧享受个屁，他分明很火大，都骂人了！
郁尧缓缓抬手，将墨逢剑横在眼前，随着他的动作计洛迅速伸手掐住长孙婳的脖子，冷冷道：“再上前一步，这小姑娘的性命本尊可不能保证。”
长孙婳还昏迷着，却好似感受到了痛苦，紧皱眉头小声呻·吟着，青画赶紧摆手。“别！”
计洛不理她而是看着郁尧，一字一顿道：“大太子？”
青画直接“噗——”了一声，郁尧咳了两声，“咳咳，这是多少年了，还是小时候听别人这么叫过师兄我呢。”
计洛有些尴尬，关于郁尧的事他多是从苍生口中听说的，郁尧深居简出关于他的消息确实少，苍生这个老古董就是这么一口一个大太子大太子的，害得他都这么跟着叫了。
笑够了，郁尧终于正色看着计洛了，“这么‘古老’的称呼，魔君还年轻，怕是不应该知道的吧？”
计洛点头，大方承认，“本尊找到了苍生道。”
郁尧了然，青画却愣愣的看着他——询问苍生，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想要什么？”郁尧问。
“白东留。”计洛答。
“不可能！”青画叉腰，“我告诉你，东留是我的，你就别肖像他了！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计洛：“……”
“小七说的是实话。”郁尧很认真的点头，“小六是她的了，你要他也没用。”
“本尊要他做什么，是会做饭还是能来暖床？”
青画立刻道：“东留会煮面条！抱着睡也绝对是……”
郁尧瞪她，“你闭嘴，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不会害臊！”
“……”青画真想告诉他——不害臊，青丘的民风就是这么开化！
“本尊要的，是九幽！”计洛一用力，长孙婳的脖子就被划出血了。
“等等计洛！”青画握紧双手，“你放开小草，东留现在根本就是个凡人，你要他也没有用，而且九幽早就在知离死去时就一同消失了！”
计洛冷笑，“知离是九幽的衍生，本体怎么会被衍生出来的个体给吞噬了？笑话！”
可的确是这样，知离死后九幽的确再没踪迹了，东留也从没感觉到就有的存在……九幽，就好像真的消失了一般。
“苍生，给了你什么吧，能找出九幽的……”郁尧忽然道，“小六就在屋子里，魔君，你进去找吧，放开小草。”他大方让出位置让计洛进屋，青画看了他一眼竟然也让开了。
计洛默了一默，松开了长孙婳，径直走进屋子里，青画自然要跟着进去。
“小七。”郁尧忽然喊住她，“你为什么也答应了。”
青画微微一笑，“大师兄，我相信你呀，而且，就算计洛真的要对东留做什么，我打不过他，带着他逃跑总是行的，大师兄你肯定会拦住他的。”
郁尧勾起唇角，“小七，你要跟师兄我回去了。”
青画沉默半晌，走进屋子。
计洛看了一眼两个人，走到柳少白身边，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苍生给的玉滴子，没有任何反应，九幽，不在了。
郁尧抱起昏睡的长孙婳弯着唇角笑了，他已经明白了，选中这个小姑娘的理由，让东留和清黎去争夺这个小姑娘的理由，天帝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了他们三个。
四海八荒的老一辈都记得，大荒的归属，从来都不是九重天，是父神，他才是这个天地的创世神。
可是谁不想做这个天地的主宰呢？
所以……长孙婳才会长得那么像青画吧，小师妹没有意识到的缺失，自己的不足，原来原因都在这儿。
……
如同每一个早晨，柳少白睁开眼，失神的望着锦帐半晌，然后更衣起床，他不爱吃甜的东西，但早上总被柳絮白逼着吃一碗桂花羹，然后才得空读书。
他不喜欢读书，但胜在头脑聪明，很多东西看一遍就记得了。
他也很羡慕，那些有努力资格的人，努力着去读书，努力着去争取，想要的，喜欢的，更高的……钟鸣鼎食之家出生的他，天资聪颖，外貌较好，有着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得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
除了右手不能动之外，柳少白比任何人都要完美。
然而今天，柳少白坐在书桌前，面前的书却久久没有翻开。
柳絮白拎着食盒来时就看见自家弟弟一脸失神的坐着发呆，“瑾言，怎么了？”
“嗯？”柳少白回头，“姐姐。”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你怎么在发呆，不用温书吗，秋试就要开始了。”
“姐姐，青画夫子呢？”
“在院子里，就要来了。”柳絮白打趣道，“怎么，这么喜欢白姑娘？”
柳少白沉默了半晌，左手缓缓握成拳，“昨天，我记得程王和长孙小姐来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姐姐知道吗？”
柳絮白奇道：“昨天，有客人来了吗？”
柳少白抿了抿唇，“是我记错了。”
他看向窗外，暮夏之际，花园里还开着许多花，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假山绿水凉亭，亭台廊檐，一切都收在眼中，这个早晨，在他眼中，静穆一片。
远远地，白衣少女背着手来了，穿过廊檐，似乎还在哼着歌，唇角弯起的样子带着点娇憨，又透着些，偶尔还去摘两朵花拿在手上，迈上木桥，步伐欢快。
她来了，白青画来了。
柳少白微微笑了。
“白姑娘来了，正好，一起尝尝我做的绿豆糕。”
“好呀。”青画将花送给柳絮白捻起一块绿豆糕，“最后还能吃到大美人亲手做的绿豆糕，还真是待我不薄。”
柳絮白一愣，“最后？”
柳少白也看着她，手心的印记在灼烧，他脑中的点点片段，是昨天残碎的记忆，那个叫东留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要抱着自己却喊他东留呢？
然后现在，却又要离开。
“我要回家一趟了，还会回来的。”青画笑道，“所以一定要等我。”
“等你？”柳少白忽然道，“要怎么等？”
青画微微愣住，她弯下腰，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为什么不问，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柳少白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和小时候的东留简直一模一样。
“就这样顺其自然好了。”青画撇嘴，“但你一定不能喜欢别人！尤其不能喜欢小草！”
柳少白别开头，小声嘟囔：“谁会喜欢别人……”
青画看着他，想笑，却更觉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