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贵为四妃,与我毗邻而居,我进宫已四天了,却只有头天在皇上晋选留牌时才见了一面,真是有够忙的。”若是在以前,梨湘芸是决计不会和一个小丫环说那么多的,只是此时不同往日,瞧瞧这若大的皇宫,女人无数,却连一个说真心话的都没有。珍珠虽然说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但胜在心思单纯,人也还算机灵,进宫的这几日,每每无聊的要发慌之时,都是她在一旁宽慰。虽然效果甚微,但心意忠,所以这几日梨湘芸有事没事都会和她唠叨两句,以解心中的闷气。
珍珠一听到主子的话,吓得脸色大变,慌声道,“娘娘切不可这么说,小心被人听见,若是传到梨妃娘娘的耳朵里,可不得和娘娘您生了嫌隙!”
“这屋子只有你和我,谁会听去,除非你出卖我!”梨湘芸不以为意,淡淡的一句话吓得珍珠“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紧张道,“奴婢不敢,奴婢即跟了娘娘,生死都是娘娘的一句话,万万不敢有半点违背娘娘的心思,否则,否则天打雷劈。”说到后面,珍珠右手高举,对天发起誓来。
梨湘芸被她憨憨的样子惹得不禁好笑,抿了抿嘴道,“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也要当真,胆子也太小了吧!”说着,她亲自伸手扶起珍珠,后者受宠若惊道,“娘娘是开玩笑,可奴婢会当真。”她起了身,低声道,“娘娘在这后宫,一言一行都要万事小心,我的外婆曾也是宫里的婢女,她跟我讲了许多宫里的事,特别是女人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我具是心惊肉跳,奴婢不是吓唬娘娘,娘娘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听得珍珠的话,梨湘芸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到这时,身边有一个贴心的人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何曾不知这些事,我们梨家世代都有女子进宫为妃,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这皇宫看似人间天堂,金华披殿,万臣拥戴,众星捧月,实则是一个另类的人间地狱。看看那些女人,进宫时鲜丽华贵,可是过不了多久,她们的命运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么多女人同时伺候一个男人,有的名义上有了夫君,实际上守了一辈子的寡,真正笑到最后的又有几个。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及,有心计的变得更加散失人性,善良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做些改变,如此,在这宫里住得久了,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仿佛一辈子都在防着对方的手段,看不透她们的下一步棋如何走向,殊不知到最后,最看不透的是自己的心,为何会变!”
“你看看这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光鲜亮丽的,山珍海味的伺候着。后宫三千佳丽,实则有绝大部分是独守空房老死宫中,还有的就是被人算计或死或打入冷宫,这样的生活想想都可怕啊!”
“娘娘何必杞人忧天,您是皇上钦点的贵人,天资聪慧,秀外慧中,又有梨妃娘娘作为后盾,这宫里谁也不敢动您的。”珍珠安慰道。
“天资聪慧,秀外慧中?”梨湘芸失笑道,“这样的女人宫里还少吗?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管如何,在奴婢看来,家主既然能选您替大小姐入宫,就相信娘娘日后必能风光无限,为梨家带去无上荣光。事实不也是如此么,娘娘进宫才几日就封为贵人,还赐了字,静贵人,这是同日进宫许多女子都没有的殊荣,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娘娘的特别么?”
珍珠的微微刺痛了梨湘芸的某根神经,她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其实珍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梨振茂之所以让她代姐姐梨湘绣入宫,天资聪慧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的母亲李歆玉。
葛叶死后,葛耀带人闯进梨府,大闹特闹,最后逼得梨湘芸自尽于人前,下此苦肉计。
之后,葛家确实也因为她的苦肉计消停了一阵子。可是凶手迟迟未抓到,梨湘芸这个间接凶手又重新被恨上了。他原来打算再上门闹腾的,可是梨湘芸当众自尽,梨振茂忍无可忍,将葛耀夫妇直接轰了出去,俗话说混江湖的不怕当官的,梨府作为莲城十大家族皇上御赐排行第五的强大家族,梨家要狠起来,葛耀还是有点忌惮的。
况且梨家还有娘娘在宫里。
于是葛耀干脆就将事情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起先看在梨妃的面子上未放在心上,又觉得此事错不在梨家,所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出,权当练听力了。
可是葛耀三番五次地告御状,老泪纵横,哭得他不胜其烦,有一次正好被梨妃撞见。这下可不得了了,梨妃为了家族的荣耀,断不能让葛耀将梨湘芸认作凶手处置,于是连哭带呛地将梨湘芸为证明其清白,举钗自尽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谁知惠崇淇听着听着倒起了兴趣,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一位性情刚烈的女子,说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
此事梨妃在一次探亲时无意中说了出来。这说者无心,听者就有心了。
梨湘芸整天愁眉苦脸的为以后的出路作打算,日渐憔悴,做母亲的,李歆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一次忽地听见梨妃说起皇上对湘芸有意见上一面的话就记在了心上。
这外面的路是走不通的,不如干脆就将范围缩小,去走皇宫里的那条路。虽然说她心里百般不舍,但为了以后,她也只得忍下了。
李歆玉将计划说给梨湘芸听,梨湘芸其实刚好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两母女不谋而合,可是到了梨振茂那里,却不同意了。理由就是梨家历来入宫的女子都是嫡出,没有庶出的先例。
李歆玉百般哀求,甚至在梨振茂面前跪下了,还是不了了之。到最后,她无奈,搬出梨湘绣,说大姑娘身子弱,进了宫纵然有御医,再能干也不可能有家里人尽心尽力照顾来得好,梨湘芸进宫,即帮了她又帮了自己,何乐而不为。
此事,梨湘绣后来得知,也帮着劝梨振茂,她向来疼爱这个妹妹,自然得为她着想。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做得到的就一定会去做。
大夫人起初是不同意的,可是见梨湘绣的身子总是不争气,觉得李歆玉说的貌似有些道理。梨湘绣心思单纯,确实不适合入皇宫。于是就做了个顺水人情,顺道劝了几句让梨湘芸代姐入宫。
梨振茂被劝得终于改变主意,但背着葛耀污陷的罪名入宫总是不好,所以他与梨秋雨商量了一计,找人冒顶凶手。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魔,梨振茂肯花重金,自然有人肯为了钱财赔命的。
凶手的事一解决,皇上也就松了口气。梨湘芸在梨秋雨特意地安排下,顶替了梨湘绣的名额。因着葛叶的死,惠崇淇本身就对梨湘芸有了好奇心在先,选秀时又被梨湘芸娇艳的美貌打动在后,因此梨湘芸嫡不嫡庶不庶的身份就也不在意了,直接入宫,并且赐字封为静贵人。
说来说去,梨湘芸能避过葛家的纠缠,入宫为妃,得亏了李歆玉。
想到这里梨湘芸轻叹了口气,母亲一生懦弱无争,到最后总算为她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情。
入宫的其中曲折,只有梨家几个核心人员知道,就连长老会也只是几个高层略有了解而已,必竟这事儿也得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如此,珍珠一个梨府的小丫头,哪里会知道。
“行了,你先下去吧,若是我困了再叫你进来。”想起这几日的经历,梨湘芸不免有些叹然,从韩淞的未婚妻到他退婚,再到腾云楼鬼使神差地担起葛叶之死的杀人凶手,再到此刻的静贵人,梨湘芸觉得这几日的时光如同一辈子一样漫长。
“是。”珍珠拨了拨灯芯,应了声就退下了。
屋子又恢复到先前的寂静,寂静的有些凄凉。
灯油下,只有她拉得老长的影子陪伴着她,梨湘芸知道今日的孤寂,日后是家常便饭,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凤清儿和韩淞的责任。
若没有凤清儿的插入,韩淞不会退婚。若没有韩淞的退婚,她出不会因嫉生恨,设下赏菊宴,让凤清儿难堪。
若没有凤清儿的恶意挑衅,那头死狼也不会发了疯般的四处乱窜咬人。
若没有这些,葛叶又怎会死?
若葛叶没有死,又哪里轮得到葛耀来府里撒野。
若没有葛耀的蓄意栽赃,今日她何苦要一个人在长灯下尝尽孤苦。
想到这里,紧攥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这仇,她定然要报。
樱红的嘴唇映出别样的红,清亮的眸子顿时划过一抹阴狠,她有今日,全拜凤清儿和韩淞所赐,梨湘芸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珍珠!”檀口轻启,她忽地抬头朝着门外喊道。
“奴婢在呢,娘娘可是要更衣入寝?”听到呼唤的珍珠奔着小步急速进来。
“嗯。”梨湘芸微微点头,她要养足好精神,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惠崇淇面前。
她想过了,进了宫,想要报仇,只得凭借皇上的宠爱和权利来达到目的。
虽然多了过程,但只有有效,她不介意等。
如今她贵为天子的枕边人,最多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