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天知道我脑子里怎么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一路上有乃巴颂的约束，我和邰伟尽量不说话，现在居然允许我和邰伟走上前去看看，说明前面的状况不是很凶险。
我和邰伟一脸好奇，在溪水里搭着肩膀，跋涉着朝那处人影攒动的小丘走去。溪水之上一片暗绿色的薄雾，天色是黑蒙蒙的，借着天上黑、绿、红三色的怪异极光，暗绿薄雾之后，是溪水里此起彼伏的小丘。
当我和邰伟走进那处小丘，约有十米开外，我止住了脚步，但邰伟那个傻缺依旧要往前闯，我听到身后乃巴颂用一声冷哼制止，当即拉住了邰伟。
远远的，隔着薄雾，只能看到一个个单薄的人影，在小丘上忙来忙去，像是它们在合力组装着一个什么东西，有暗绿色的幽光从它们身后照过来，使它们的身影更加地清晰，但面目细节却愈发地无从看清，就好像电视里表演的手影戏一样。
突然间，一阵瑟风吹过，将薄雾吹散……
风力渐弱，薄雾渐渐恢复遮盖之前，我瞥见小丘之上的奇异画面，看得我很是莫名其妙，但情绪上是饶有兴致的。
原是六七个细瘦的白纸人，手里粘着稻草和泥巴，合力在那里堆砌一个眼熟的大物件。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一辆九十年代款式的桑塔纳轿车，囫囵个的看，居然跟真车简直是一模一样……
轮胎是泥巴做的，两三个白纸人趴在地上往轮胎上吹气儿，那轮胎瞬间变得挺实，之后又有白纸人往上面糊白纸，还有一个纸人手里握着毛笔，给泥巴轮胎刷上颜色。
车架子也是由高粱秆和稻草扎成的，见一个白纸人趴在地上，一个劲嘬黑蛇溪里的水，之后纸脸涨得溜圆，慢慢爬起来，将嘴里的水全都喷在了小轿车上……
这时候，刚才被吹散的暗绿薄雾恢复了浓度，又是只见小丘上的人影，再看不出纸人们手里的细节动作了。
我心中好奇，回头盯着身后不远处的乃巴颂看，他很理解我的心思，对我说：“它们是阴间的手工业者，是最卑微的，连鬼都算不上的东西，通常需要干几百年的活，之后才可以进阴间排队进入轮回。”
“那，它们，生前……”我问。
乃巴颂道：“它们没有生前，完全是人间被化解掉的恶鬼怨念构成的。怨念被释放掉以后，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这片人间与阴间的灰色地带，附着在没有灵魂的纸人身上……上劲点的，就留在黑蛇溪里做工，把怨念历练成泽念，期待有朝一日融回阴间里的主魂身上，跟着完成轮回。不上劲的，就附着在一些黑蛇溪两岸的精怪身上，耗上几千年，然后下辈子托生成生下来就有严重残疾的畜生，刚才围着你们俩的那几个纸人就是这种情况……”
我听得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是何道理，但阴间的事我又怎么能理解得了？
不过，乃巴颂提到的其中两个词汇，怨念和泽念，却引发了我的兴趣，怨念我有听说过，但泽念又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好东西，与怨念貌似是相对立的。
乃巴颂回身接着往前走，我心想这些古灵精怪的问题，不再深究也罢，等到我死了以后，一切问题也都不言自明了。
这时候，小丘上那六七个纸人发出怪叫，接近着天空由远至近地传来拍动翅膀的噗啦噗啦声音，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一直黑色的大雕，就好像电视剧跟杨过称兄道弟的那只，但同样是纸糊的，落在了纸人扎小轿车的那处小丘上……
“时间快来不及了！”走在前面的乃巴颂说了一句。
我和邰伟把视线从大雕落下的地方移开，跟上了乃巴颂。
黑蛇溪不是很宽阔，也就是两三个足球场连起来那么宽，但因为脚下都是有漩涡般吸力的淤泥，我们三个走了很久才看到对岸的岸边。
期间，溪水上或远或近的小土丘上，所有纸人都手脚麻利地忙活着，做什么的都有，甚至还看到了一架小型飞机的机翼，远远地从小丘上横着支了出来，挡在了我们三个人的去路前面。
乃巴颂直接上手，将飞机翅膀给拧巴碎了，一脚踩进溪水底。
但见那堆造飞机翅膀的纸人急得上窜下蹦，张开嘴对着乃巴颂开始叫骂……
“你居然不顾夫妻十年的情份，把我卖到妓寨，看我不用上吊的绳子勒死你！”一个头上扎着两团发髻的女纸人跳着高骂道。
“我虽然是地主，但我有剥削过你吗？为什么你带头用棍棒打死我全家，哈哈哈，看你今天会不会死得比我还惨！”是一个老头模样纸人的骂声。
“冯志明，我才十八啊，我是报案人，你却判我奸杀，我要你死！”这是一个清瘦俊俏的小男孩模样的纸人。
靠，最后一个人不正是呼格吉勒图吗？但据我所知，那个草菅人命的傻逼警察冯志明也没死啊！虽然叫骂得驴唇不对马嘴，但显然都是报仇之后该说的话，显然与乃巴颂刚才所说的，它们是人间恶鬼被消耗掉的怨念构成的说法相呼应。
呼格吉勒图的骂声，这骂声说明怨念在不用丢命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化解的，冯志明那个狗娘养的没死就是证明！
我晃了晃脑袋，不知道自己又想到了一坨什么，这时候邰伟一下子摔倒了，半身都陷在了溪水里，我正纳闷这孙子怎么还不起来，却看到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我连忙往出拉邰伟，铆足了劲，一把将邰伟一半身子拉了出来，可另外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一只黑黑的泥手，在水底伸出来抓在邰伟的另一只胳膊上，使劲地往水里拉邰伟。
这时，乃巴颂也快速轮换着拔出泥腿，回身使劲地趟泥过来给我和邰伟解围……
邰伟刚才是被偷袭了，一下子栽进湿滑的淤泥里一时用不上力，现在身子被我扶正，左手反过去拉他那只被黑泥手往水里拖的胳膊，嘴里连声骂着：“你妈，你妈，你妈……”
“别慌！坚持住，我这就过来！”乃巴颂一脸的急迫，从红布口袋里一边摸索着，一边双腿高抬高落地过来，怎奈他刚才已经先于我和邰伟趟出了很远。
那只黑泥手依旧死死地往水里拖邰伟……
我日，我们两个人还拉不过你？
我见邰伟自己就可以跟那只黑泥手僵持，心里使坏，过去双手用力掰开那只黑泥手的小指，用力一撅，只听一声脆响，那小指被我给掰断了，甚至看见断掉的雪白骨茬渗出鲜血来！
那只泥手瞬间开始颤抖，一下子撒开了邰伟的胳膊，可我和邰伟是吃素的吗？嘴虽然瓢了，话说不利索，但动作一点也不慢。
邰伟右手解除束缚的同时，反而极为矫健地，一把拉住了那只往水里回缩的黑泥手！
我同时身体往前一倾，扑了过去，抓住那条黑泥手，跟邰伟死命地往外拉，居然将那条黑泥手给拉了出来，连带着拉出了一个黑鬼的半身，居然穿着一件胶皮状的黑色紧身衣……
我日！什么玩意？而且这黑胶皮人的身后，隐约还瞥见一个泛着金属黑光的罐子伏在水底，这他妈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氧气瓶？
“放手！”是乃巴颂大喝一声，转眼间他已经趟到了我身前，接连两记手刀，将我和邰伟拽着黑泥人的手劈落。
乃巴颂的手劲很大，劈得我手腕生疼，瞬间萎靡的精神清醒了不少，好像一部分的理智重新充填了一部分大脑。
“定！”乃巴颂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闪亮的铜钱短剑，剑尖上挂着一张红色的符咒，指着黑泥手喝了一声……
那黑泥手倒是听话，只被我和邰伟拉出一半的身体，虽然缓缓落入水中，但黑泥手却直直地高举于水面上。
然而那根被撅断的小指依然在流血，黑泥手抖得更厉害了。
乃巴颂左手倒握着几根红筷，向黑手靠过去，红筷一甩，根上用红线拴着的几个小布袋抽在了黑泥手上……
黑泥手瞬间冒起了白烟，乃巴颂又大喝了一声：“破！”之后黑泥手居然烧了起来，一下子缩回了水里。
“哗啦啦”的几声之后，是好多朵水花在我们四周翻着花腾起，霎时间水里多出了四五个满身淤泥的人，不是人！应该是水鬼！
紧接着，水面上突然开始冒泡的地方，浮出了颗颗披头散发的鬼头，各个都是血红血红的双眼！
而且周围的溪水里，还在或远或近地腾起水花，而且还有更多的地方开始沸腾冒泡，缓缓地有人头和更多的黑泥手从水里探出来！
这些鬼玩意已然将我们三个人包围，只剩我们正前方看起来数量少一些，好像是故意给我们留出了一条路一样。
我、邰伟、乃巴颂不禁围成了一圈，身体朝外，把照顾不到的后背挨在一起，彼此保护起来，颇有三人组队打怪的即视感。
黑泥鬼数量众多，足有二十多个，而且还不算从水底伸出来的鬼头！
水面依旧有水花腾起，更有更多的地方在沸腾冒泡……
站立的黑泥鬼身体朝向各异，但披头散发的鬼头都是定定地朝着我们看的，因为脸上粘着厚厚的泥巴，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有的甚至眼睛都被糊住了，只剩下口鼻处留有或大或小的孔洞。
我突然灵光一闪，孔洞？
难道这些鬼玩意也需要呼吸吗？这个阴阳间的灰色地带也太过于标新立异了吧！
不好，这些黑泥鬼动身了，开始缓慢地朝我们围了过来，“你们两个快走，我断后！”乃巴颂右手快速地甩动，我们前进方向处的几只黑泥鬼身上被筷子一插，瞬间惨叫着倒下去，在水里扑腾得张牙舞爪。
但我和邰伟哪是不讲义气的人，哪有留下乃巴颂一个人在这里血拼的道理！
见我和邰伟不走，乃巴颂貌似急得七窍生烟，眼红脖子粗地威胁我和邰伟道：“再不走，咱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