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这也许是官副局长的自嘲之言,是在暗怨自己的女儿。但是赵传奇心里明白,官副局长这是在借鸡下蛋,指桑骂槐,声东击西。刚才他听到女儿提到了‘娃娃亲’一事,心里甚是担心自己会当了真。于是才百般推诿。这会儿工夫,又借着女儿喝多了酒的空当,借这番话来暗示了自己的立场。表面上是说,我这女儿不像样子,将来找不到婆家,你可千万别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潜台词却说:你就打消了对我女儿的念头吧,你们不合适。
赵传奇心里敞亮,但还是客套了一句:“也许官欣今天高兴,就多喝了点儿。官局您也别太责怪她。”
官副局长笑道:“我女儿嘛,我还能怎么着她?宠坏了宠坏了,都是被她妈给宠坏了。小赵啊,看你这样子,在家里也没少受宠,是不是。”官副局长笑了笑,拿酒杯在嘴上泯了一口,发出呲呲的声音。
赵传奇心想官副局长今天说话间玄机重重,明明是在批评自己,还说的这么委婉。他不就是想说自己在部队里表现差吗,犯得着借官欣的鸡来下自己的蛋吗?赵传奇夹了一口菜,一边往嘴里填一边道:“是啊是啊,要是我爸我妈不宠我,我早就考上清华北大了!哈哈哈哈!”赵传奇借助一句玩笑,化解了尴尬。
官副局长脸色一变,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凝神的工夫,突然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恍然大悟地道:“哎呀哎呀忘了忘了,当时我怎么把这件事给搞忘了!”
赵传奇疑惑地追问:“什么事?”
官副局长道:“那时候我应该想办法把你弄过来,弄成北京户口!那样的话,考清华北大能省一百多分!一百多分呐!”官副局长感慨良多地强调着,唏嘘地自责了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其实我当时记着来着,但是后来事情太多,就给搞忘了。我对不起你爸啊!我曾经在官老爷面前发过誓,要报答你父亲的恩情,他这辈子因为身体原因没法再实现更多的梦想,我想帮着他的儿子把梦想延续下去。唉,但是我不够格,不称职,很多誓言没能兑现。现在虽然把你特招了进来,但是我却无法左右你的前途和命运。你说官叔叔我是不是很失败?”
赵传奇总觉得官副局长这番话中,仍旧暗藏着其他一些意思。于是道:“官局您尽力了,是我赵传奇不争气,让您失望了!”
官副局长强调道:“你看,刚才说过了,在私下里叫我官叔叔就行。你跟别人不一样,咱们是一家人。”
赵传奇笑了笑,却不敢贸然改口。
二十分钟后,赵传奇眼见着官副局长喝了不少,话越来越多,甚至摆起了领导架子,跟自己讲了很多大道理。赵传奇也喝的面红耳赤了,哪听得下他这一番唐僧式的念经,觉得时间不早了,便站起来推辞要走。
如是客套几句后,官副局长提出,叫司机过来,接他回去。但赵传奇觉得没必要再麻烦人家司机班,于是决定自己打车走。
走出小区后,赵传奇抬手拦了几辆出租车,但是都载着客,根本没车停下来。这也难怪,这个点儿正是大部分人在饭店里或者朋友家酒足饭饱返程的时候,出租车正供不应求。赵传奇站在路口等了足足十五分钟,都没打到一辆出租车。
这时候一辆三轮黑摩的朝他开了过来,一位中年妇女从摩的上探出头来,问他坐不坐车。
赵传奇觉得这摩的简直是雪中送炭。于是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嗡嗡嗡的发动机声,仿佛比乡间的那种拖拉机嗓音还大,在公路上颠颠簸簸地往前走。路上还要避开交警和大十字路口。如此穿插交错,在二十几分钟后,终于接近了局里。
但是那开摩的的中年妇女却在距离局里几百米处停下了车,让赵传奇下车。赵传奇追问何故,中年妇女说,前面是敏感区域,交警经常在这里巡逻出没,让他自己下车走回去。无奈之下,赵传奇下了车,付钱后步行往回走。
又走了没多远,就又碰到了那个卖水果蔬菜的小摊儿。
仍旧是那个善良朴素的女孩儿,正挎着一个单肩包坐在摊子上。此时行人已经很稀少,她却仍旧坚持着没有收摊回家。
经过时,赵传奇跟这女孩儿打了个招呼,女孩儿站起来冲他笑了笑。
然后赵传奇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中档酒楼门前,赵传奇经过时,却突然发现这里停了一辆本田军车。
看号段,正是特卫局的车!
赵传奇盯着车牌稍微回顾了一下,基本上可以断定,这辆丰田雅阁是邵副处长的专用车。
很明显,邵副处长正跟人在酒楼里吃饭。
本来这种事是常事,不足大惊小怪。但是在赵传奇正想启步往回赶的时候,听到了门口两位女服务生的几句谈话,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女服务生甲说:看到那军车没有,刚才军车上下来的那女的好漂亮,都嫉妒死我咧!
女服务生乙说:看到了看到了。不就是说的那个很有气质,走起路来挺胸拔腹的那个美女吗?你说上帝也太不公平了吧,把她造的那么好那么完美,把我们造成这副德性,真偏心。
女服务生甲说:谁说不是呢。咦他们俩还没吃完呢?那男的好像也很帅很酷。你看那车号了没有,那是咱们斜对面中央特卫局的车,那男的,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中南海保镖呢。哎呀妈呀,那女的会是谁呢你说,不会是这个男的的老婆吧?
女服务生乙说:谁知道啊!也许是小蜜也不一定。对了那女的穿那鞋你看了吗,就那靴子真漂亮,好像是松糕底的,穿上显的脚特小特性感,没看那女的穿着可带劲了呢……
……
二人这一番谈话,无疑是指的邵副处长,和他同去的那个女人。
赵传奇禁不住在心里揣摩起来,这个被二位女服务生如此膜拜的女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戚美珍?
不像是。
戚美珍虽然性感,但是根本引不起这么强烈的反响。
那会是谁?
赵传奇突然猛地一惊。
他记了起来,好像宫梦冉也有一双松糕底的女靴子。
难道---------
一时间,赵传奇心里五味翻滚。
酒精的作用之下,他在心里产生了阵阵不良的揣测。
以至于,赵传奇很想把那邵副处长饱揍一顿。
他只觉得血液直往头顶上贯,遐想到心爱的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把酒言欢,他的内心充满了埋怨和愤怒。不容多想,赵传奇走进了酒店。
那二位女服务员一边开门一边礼貌地问好:“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赵传奇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开军车的人在几楼几号?”
二位女服务生互视了一眼,服务员甲笑问:“先生请问你们是一起的吗,约好的?”
赵传奇点了点头。
服务员甲道:“在二楼206,小华,带客人上去!”
服务员吆喝了一句,片刻之间就从旁边走过来一个身穿红色工装的女服务员,很礼貌地向赵传奇一摆手,笑说:“先生请。”
赵传奇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
这位叫小华的服务员明显感觉到了赵传奇身上的酒气,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跟在赵传奇身边,‘护送’他上楼。赵传奇不悦地一扭头,埋怨道:“该干嘛干嘛去,忙你的!”
小华这才停止了跟踪,下到了一楼。
赵传奇上了二楼,放眼一瞧,见这上面的包厢都装饰的相当华丽,他一眼便瞅到了那个标着‘206’的包厢。
确切地说,这里的包厢,都是用的那种磨砂玻璃门,门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花纹和图案。赵传奇凑到门口,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里面的说话声,却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他安静地听了片刻,确定了里面的两个人,正是邵副处长和宫梦冉。
顿时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袭遍全身。
赵传奇把耳朵凑到玻璃门上,想进一步听清楚里面的动静。
他的耳朵经过了特殊的听力训练,相对比较灵敏。细听之下,只听那包厢内的邵副处长道:小宫啊,这次警卫标兵评选,特训队非你莫属!我要提前恭喜恭喜你,来,干杯!
一声玻璃相碰的声音后,宫梦冉笑说:邵处您太抬举我了,我哪够格呀。特训队比我优秀的教官多了去了。您能这么看重我,我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
邵副处长道:客气,客气了吧。咱们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是不是。你的表现全特卫局有目共睹,多才多艺,枪法如神,长的又……又轰天动地的。
宫梦冉扑哧笑了:轰天动地?邵处这是夸我呢还是-----
邵副处长道:当然是夸你!你是还不知道呀,全特卫局官兵,哪个不倾慕你?
宫梦冉道:邵处您言重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邵副处长道:就有那么好!你看你这条件,这模样,我觉得呆在特卫局简直是特卫局的光荣。不是我老邵说大话,你要是进了娱乐圈儿,那绝对不出半年就能成为一线大牌!绝对的!
宫梦冉道:邵处你看,越说越远了。怎么还整出娱乐圈来儿了。
邵副处长道:激动,激动了。这样小宫,今天呢也晚了,不如这样,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别回去了。
宫梦冉道:这个点儿了,恐怕想回也回不去了。
邵副处长道:这就对了!正好我去年刚分了套房子嘛不是,今年一开春我就开始装修,装修完了以后也晾了有三四个月了。你呢今晚就住那儿!
宫梦冉道:那不行那不行!我还是在局招待所开个房间吧。
邵副处长道:那哪儿行啊!住招待所多掉价呀!招待所里住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要么是士官的家属,要么是小尉官的家属,而且那条件,卫生间还大多数是公用的,连单独的洗浴室都没有。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宫梦冉道:我现在也只是个小中尉,住那儿就知足了。
邵副处长道:你看你看,咱又不是没地儿住,为嘛非要受那分窝屈?听我一声招呼,住我那新房子去。哈哈,我的新房啊,当然要让美女先住,我呢也沾沾喜气儿再搬过去。
宫梦冉道:不行不行……我还是住招待所比较方便。
邵副处长道:……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赵传奇,越听心里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