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各司其职，朕心甚慰。吴太医，你多虑了。”
黎洛然这么说，分明是在暗示潘陌继续讲。
林墨染则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就算出现了插曲，自己也果真躲不过去了。
潘陌叩了一个头，声音朗朗：“回皇上的话，潘陌并没有靠近圣上的汤药，只是在偶然猜测到其中的缘由罢了，如若说的不对，还请圣上莫怪。”
“哦？说说看！”
黎洛然兴趣渐浓。
“是。从表象辨别，林大夫开出的处方，和沈太医早些年开出的处方如出一辙。只是，林大夫所用的药材，和平日里所用的药材不太相同，这才使得药效大增。”
这一次不光是黎洛然好奇了，就连在座的其他官员，也全部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而吴太医的眉头，也同样紧紧地皱在一起。
关于林墨染开出的处方，他不是没有见过。
的确如同潘陌说的那般，和自己开出大同小异。只是许久之后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熬制出来的汤药，效果却大大的不一样？
这个疑惑如同迷雾般，缠绕在他的心底，始终无解。
今日，居然被潘陌这小子指了出来，也因此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其中的关键。
“哦？究竟多出了哪味？”
黎洛然声音轻缓，在大殿中却清晰可闻。
众人尽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林墨染自然也不例外。
她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衫，手心里满是汗水。
“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养枣（注解①）的缘故！”
一语毕，众人哗然。
柔妃更是一脸嫌弃的捂着唇鼻，尤其在看向林墨染的时候，脸上的嫌弃更甚。
这个女人，竟然会用养枣做药？
这！
和其他人的满脸骇然不尽相同的是，只有吴太医一拍大腿，恍然顿悟：“我就说嘛，一样的药方，药效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也实在是当太医当太久，脑子愚钝了。
太医院的太医，哪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皇上服用养枣？
也正是因为没有人敢这么做，所以才没有人会想到，在里面加入养枣。
同样，林墨染也如众人那般呆住了。难道，说来说去，只是提到了养枣的关键点么？不是在说，自己往里面下毒的事情？
“哈哈，林大夫，你果然不一般！竟然连用药都这般大胆！难道，你就不怕朕一气之下杀了你？”
黎洛然眼睛眯成一条线，那道锐利的光芒，犹如实质般射在林墨染的脸上。
顿时，便已经将她吓得跪趴在地上，连呼恕罪。
“皇上，养枣是什么？”
柔妃旁边的丽嫔，早已积攒了满怀的疑问。趁着空挡，赶忙问了出来。
顿时，大殿扬起一片意味深长的讪笑声。这样一来，惹得丽嫔更是疑惑了。
林墨染却是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这一刻，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才好。纵然这件事出乎意料之外，可养枣这等事，对于她这种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还是羞于启齿的。
该死的潘陌，有机会，定然要你好看！
“哈哈，朕的丽嫔还真是单纯呢，来来来，到朕的身边来……”
黎洛然的一声招呼，丽嫔赶忙喜滋滋的凑上去了。
如此一来，惹得柔妃更加愤恨，冲着丽嫔和林墨染两个人，一个劲的咬牙切齿。这年头，就连村姑和白目都可以博悦龙心，看样子，自己必须加把劲了。
今晚的林墨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大殿的。
不管走到哪里，都感觉好像有人在冲着自己指指点点，尤其那些人邪笑的表情，更让人受不了。
低着头，一个劲的猛走。
不提防，却撞到了某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说完之后，她甚至都不敢再抬头看一眼对方是谁，便赶紧匆匆离开。
今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看到我只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来打招呼吗？”
对方清脆的声音传来时，惹得林墨染身子一颤。原先匆忙的脚步，也终于有了停顿。愤然转身时，看到的果然是那张帅气阳光的年轻脸庞。
“潘陌！”
说话间，两个拳头早已经不自觉的握在一起，脸上满满的愤怒。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将眼前这张伪善的面孔撕破，再把他生吞活剥才能解恨！
“嗯，不错，还记得我的名字。”
潘陌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只可惜，如今的林墨染，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笑容哪里好看。反而觉得，这个人，简直比毒草还要危险。
“就算是死，我也会记得你！”
“真不错，原来你对我的印象这么深刻啊！潘陌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
说话间，潘陌故作娇羞的摸摸鼻子。而后迈步靠近，脸上的邪笑也因此变得更浓：“怎样，看到我在这里，是不是很惊喜？”
“惊喜你个头！”
愤怒的林墨染，基本现在已经丧失了本该有的矜持。如同馒头一样的拳头，狠狠朝着他的脸上打了过去。
常年待在深山老林的林墨染，自然也会一点防身术。拳头呼呼生风，眼看着就要落在潘陌的鼻梁上时，对方却是灵巧的闪躲，随即右手随意一拉，便已经抓住了林墨染的手腕，并把她带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
林墨染奋力挣扎着，因为愤怒而窘的满脸通红。
这个混蛋如今就在她的身后，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扇死他才解恨。
“不要乱吼，这里可是皇宫，稍不留神就会被杀头的。难道，你想要和我死在一起？”
潘陌的嘴角上扬，轻佻的话语，在林墨染耳边悠然响起。
①出自《白鹿原》一书
“你想干什么！”
林墨染挣扎不休，只能放低姿态。
他说的没错，这里毕竟是皇宫，而且自己的身份又是那么惹眼。
看她终于不那么激动，潘陌也守信放手：“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你信吗？”
墨染嗤笑，嘴角的漩涡也发出了嘲笑的光芒：“您难道想说，您在太医院待的好好地，吃饱了撑的才会来大殿，更因为一时间找不到觐见的理由，就拿我开涮？如果您的解释是这样子的话，也不必继续说下去了。”
“不是的。”
看着她一脸不耐的模样，潘陌有点着急。可他一时间又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
“哦？”
“我真的没想过揭发你！”
潘陌的眼睛亮亮的，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芒。
恍惚间，林墨染差点被他这等恍若真诚，看似纯粹的眸子欺骗了。
身子打了一个寒颤，才终于回过神来：“我知道，今天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完全有机会揭穿自己，但是他没有。不管结果如何，墨染还是应该感恩于心的。
“墨染……”
潘陌伸手，猛的抓住她的手腕。
这亲昵的称呼突然出口，不光是林墨染，就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随即，恍若触电般的赶紧放手，讪讪的说道：“万事小心，不可莽撞！”
说完之后，也不待墨染回答，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多年以后，林墨染回想起来她和潘陌之间，好像每次都是他首先选择离开的，而且，每次都不会回头。诸如他的人生一般，除了一往直前之外，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突然，身后一道好听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拥有此等声音，却不显违和的人，全天下好像只有一个了。
“参见皇上！”
墨染不管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规矩的礼数。
“好了，这里没有外人，就不需这些礼节了。”
黎洛然竟然迈步上前，亲自将林墨染搀扶起来。手触及到她的小臂时，感受着掌心的瘦弱和温暖，心脏忍不住狠狠地一颤。
墨染则是不动神色的，将身子退后了一步。
在面对潘陌的时候，她敢于对他挥拳出手。只是在面对黎洛然时，她却没有这个胆量。
乖乖，眼前这个家伙，可是能掌握自己和全村人生死的皇上。要是惹得他一个不高兴，不光自己的小命不保，就连奶奶他们都可能会受到牵连。林墨染就算是再意气用事，也不敢冒这个险。
感受到林墨染的疏离，黎洛然的心里，闪出了一丝不快。
原本还算柔和的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这么晚，站在这里做什么？”
墨染心中诽腹，您作为皇上，不是也这么晚不睡吗？何止我一个？
不过，她可是千万不敢说出来的：“墨染有个习惯，换了地方便不易入睡，所以……”
今日宴会进行的比较晚，黎洛然命她在宫中歇息，不必回晋王府。
听到这样的话，黎洛然的眸子，也渐渐迷蒙起来。
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子每次被奶娘抱走之后，都会哭的撕心裂肺。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奶娘的怀抱，回到母后的身边，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可惜，不管他怎么挣扎，结果也都一样。
后来，随着次数的增多，也渐渐习惯了皇子的生活。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静静看着天花板，等待着漫长黑夜的过去。
这段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他对谁都没有提及。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有些淡忘。谁知，林墨染的一句话，却将他再一次拉进了回忆之中。
“陪朕去看月色吧！”
一句话说完，也不管林墨染怎样的诧异，是不是愿意，就拉着她大步离开。且命随行的一干人，都不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