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地方约在了新苑茶馆，楚泉灵进了包厢以后就叫人抬了屏风过来，她和向子荐坐在屏风之后，一切等楚泉灵问了话，向子荐看了确定了再说。
很快，这个老妈子就跟着王七进来了，她大概是没做过这样的事，从进门起就极度紧张，两只手不知道放在那里好，整个人佝偻着身子，浑身还有些发抖。
楚泉灵低头在缝隙里看了看，觉得不眼熟，一眼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就推推旁边的向子荐。
向子荐昨天喝了太多的酒，现在还有些瞌睡，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他还真是甚少有这么松懈的时候。
“你叫什么？在白丽华身边是做什么的？”
楚泉灵开口问道。
“啊？”来人以为房间里只有她，没想到屏风后边有人，吓了一跳以后赶紧回话。
“我姓李，在白夫人身边是做杂事的，不算是她的心腹，但因为跟的久了，她有时候也会让我做些事情。”
“那白丽华为什么能一直坐得稳夫人的位置呢？当初理事长可是已经厌烦了她啊？”
先问些简单的问题，看她是怎么回答的。
李妈：“这些我也是听夫人和理事吵架才知道的，夫人手里好像有理事的什么东西，只要他们两个一吵架，夫人就会说要拿着这东西去公布于众，到时候理事肯定会死。所以理事根本不敢招惹夫人，什么都不敢说，在家里也是各自睡各自的，理事已经有一年没有跟夫人在一起过了。”
楚泉灵听着，这事实还真的跟他们预想的差不多，白丽华手里确实是抓住了理事的把柄，看来是一吵架就拿这做威胁，原来也是表面亲热。
就在这时，向子荐终于醒了，他一个人呆呆地靠坐在椅子上愣怔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是来干啥的。
转头跟楚泉灵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就低下头，在屏风的缝隙里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
只是看了两眼，向子荐就转头看楚泉灵，跟她点了点头。
“是自己人吗？可靠吗？”楚泉灵转头跟他咬耳朵。
“是我母亲身边的李妈，跟了我母亲大概十几年，是个细心大方的人，在向家也没发现什么劣迹。”
向子荐不放心地又看了两次，这才认准了。
“要见吗？”楚泉灵转眼去看那边等着的王七和王五，要搬走屏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再问问吧，不急。”向子荐抱着胳膊坐起来，他很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屏风，做好的旁听的准备。
“你为什么要给我做内应？”楚泉灵直接了当地问出来，她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需要钱。”
李妈说到这，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为了钱，我才不会任由那个白丽华欺负！我当年也是从大家豪门出来的下人，我当初伺候的老夫人，对我们很好很体恤。但是这个白丽华，她根本就不拿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处处挑三拣四，一个不顺心就大打出手，我一个活了半百的老妈子，她说打就打，照着我的脸上打，我说要走，她不仅扣掉我的工钱，就连我带来的东西都不让拿走，我只好妥协了继续干活，因为我是真的需要这笔工钱，我儿子在几年前的沁州战役中伤了腿，我的给他攒着活命钱……”
李妈说着说着就双手保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楚泉灵转头看那边的王七，只见着王七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都是事实。
向子荐低头听着，过了很久才冲着那边的王七挥手，于是……屏风就被拿开了。
那边的李妈马上就向着楚泉灵这边看来，屏风拿走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那道防御的墙没了，她当然想看看，来找她的究竟是谁。
“大……大少爷？”
李妈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军装坐的不大端正的向子荐，她不敢认，眯起眼睛凑近了看，才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下一秒，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李妈：“少爷，我可算又见到了您了这么多年您过的还好吗？”
向子荐蹭地从椅子上起来，伸手去扶面前的李妈，他的耳朵红红的脸也红红的，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向子荐：“我还好，李妈，我真的还好。”
楚泉灵看着这样的久别重逢，心里也是有些酸酸的，向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终归还是有存活下来的人，终归还有人能叫他一声少爷，她真是替向子荐高兴。
向子荐把李妈扶起来坐到椅子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下，等到她情绪好了一点以后，才开口问道。
“向家经历那么大的事，您怎么逃出来的？”
“我那天刚好想回家给儿子包顿饺子吃，好久没回去了，他们挂念的很。我跟夫人说，夫人还赏了我银镯子，于是我就这么欢欢喜喜地拿了镯子回去，躲过了一劫，当初的事情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我只知道是老爷不卖粮食给瀛本人，可是老爷说没事夫人也不在意，谁知道后来怎么会成了这样啊……”
李妈说起当年的事情，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他们杀人抢东西的时候，我就站在咱们府的外边，亲眼看着他们不做人事，亲眼看着老爷夫人被他们拉上了车，到后来我去乱葬岗捡骨，都有瀛本人派兵把守，说是不叫我们进去。”
“卖粮食？”
向子荐略微低头想了想，然后转眼就看向了楚泉灵，他的眼底里又是难过又是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么一个眼神里。
楚泉灵看着心中只觉得悲戚，忍了忍眼中的泪。
向家被屠杀的时候，正是向子荐在外跟着白殊然打仗的时候，瀛本人要买粮食，很明显就是在买军粮，大军有了粮食就有了力气，所以想老爷为了沁州的百姓不会卖，再来为了他拼死沙场的儿子，也不能把这个粮食卖出去。
就算向家满门被屠杀，就算他和夫人被活活打死，他也没有松口。
铮铮傲骨，这才是真正的英雄。